清晨时分,黎光市老城区的百年茶馆楼下已经停满了车。
楚飞虹在李鹤的陪同下,来到了二楼的包间之中。
宽大的红木桌后,一名年逾六旬的光头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门口。
刚见到楚飞虹,他手上盘着的金丝楠佛珠便因用力过猛而崩断了。
实心的佛珠砸在桌面上,于安静的房间内发出紧迫的声响。
一颗佛珠滚落到楚飞虹的脚边,他看了看,随即踢开,将傲慢与轻蔑的做派发挥到极致。
落座后,楚飞虹并不多言,只是冷眼看着已经愤怒不已的男人。
对方是唐家兄弟的父亲,黎光市首富——唐迅。
白手起家的他,也算一方人物。
将大部分生意交给留学归来的长子后,他就进入了寓公的生活状态,每天喝喝茶,打打牌,在几个小老婆的温柔乡中流连忘返。
昨晚,当他看到两个不成人形的儿子时,立刻纠集了自己的打手,想要冲进住院楼。
但却在李鹤的一番布置中,硬生生被压了下来。
唐迅被多方警告之后,这才将楚飞虹约出,想要先声夺人。
“看楚总这么年轻,果然连规矩都不懂。这个时候还敢单刀赴会,你觉得自己是英雄,还是觉得老子是好汉?”
楚飞虹环视屋内的十几名打手,冷笑起来。
“这里既没有英雄,也没有好汉,你那两个儿子是我让人打的,想怎么收场给句痛快话,我可没有时间陪你浪费。”
“现在的后生真是不懂礼貌。按照规矩,女人自己进入会所,就是拿自己当小姐。
更何况我儿子昨晚连她的手都没摸着,就被你的人打断了几根肋骨,你觉得我能让你们这么轻松地离开黎光市吗?”
李鹤立刻打断他的威胁,发出严厉的警告:
“唐总,我敬您是前辈,这才请我们楚总前来会面。这一屋子打手,不太礼貌吧?是故意耍我李鹤吗?”
“哼!”唐迅不屑地抽动着脸上的横肉,“李鹤,我知道你父亲是武装部的,我也不想招惹你们李家人。但今天,他楚飞虹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老头的话音刚落,自己的面前就滚来一小卷透明胶带,那是楚飞虹离开医院时,从护士站顺的。
“胶带,给你了。”
楚飞虹这是诚心羞辱对方,可惜那60多岁的老爷子半天才听懂这个谐音梗。
现场最为崩溃的莫过于李鹤,他之前还在思考如何在保全老板面子的同时,尽可能让事情圆满收场。
他不确定楚飞虹这种一上来就激怒对方的行为是否是在故意考验自己,因为当前的情况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唐迅怒不可遏,他的手下也各个面露凶相,李鹤顿时变得焦躁起来。
可楚飞虹却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又拿出几个大大小小的胶带,一个个地弹到唐迅面前。
“一个不够,再给你几个胶带。”
“臭小子!给我打他!”
唐迅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来没这样被人侮辱过。
不仅最宝贝的两个儿子被人打断肋骨,他亲自出面摆茶和谈,还被晚辈如此戏弄,简直是奇耻大辱。
唐迅的愤怒很快就在众打手们的沉默中化为惊愕,他指着低头不语的自己人,问道:
“你们什么意思?上啊!等什么呢?”
打手们面面相觑,全都不作应答。
他拉来离自己最近的贴身保镖,质问对方:“你在等什么?没听见我的话吗?”
那人一看就是个习武的粗人,不懂得圆滑之道,只能如实回答:
“出门的时候,大少爷吩咐过,在他赶到之前,不许我们动楚总一根汗毛。”
“唐礼?他不是在魔都吗?”
唐迅似乎想到了什么,困惑的目光再次转向楚飞虹。
对方显得很轻松,而他身边的李鹤却紧张得快要脱力。
“好手段,居然找我大儿子来压我……你是认识他吗?”
唐迅的大儿子唐礼毕业于常青藤名校,回国后就接手家族业务,逐渐将生意由黑洗白,并将主要资产安全转移到了北美。
年轻有为,经商有道,又有海外背景,这样的嫡长子接班,宗族里自然不会支持唐迅的那些个私生子。
楚飞虹对他的话并不以为然。
“我不认识你们唐家的人,说到底,是他昨晚自己求到我这里来的。”
“他求你?开什么玩笑!这是在黎光市!”
唐迅拍案而起,咆哮不断,声音如同暮年雄狮般震撼。
他的吼声刚落,门外恰好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仿佛与之相呼应。
唐迅的大儿子唐礼急匆匆地从楼下赶来,一见楚飞虹便激动地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全然不顾身旁的父亲。
“楚总,幸会幸会!我一收到消息就连夜从魔都赶回来了,实在是对不起!那两个畜生,我一定会按家规处理!”
唐迅听儿子这么说,顿感颜面尽失。
“什么叫畜生?他们两个是你的弟弟!人还在医院躺着,你却在这里向凶手道歉?我送你去国外读书,你就学了这些回来?”
唐礼狠狠地扫了父亲一眼,轻蔑地说道:“只有你把外面的那些野种当家里人,我可从来没拿他们当过亲人。
不过是一群婊子生出的野种,跟他们的妈妈一样,天生卑贱,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却要我来擦屁股。”
普通的父亲被儿子当众折辱都会气急败坏,更何况是唐迅这样的本市首富。
可他现在也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因为他无论表现得如何暴跳如雷,自己身边的手下都只是默默地站着,眼中只有唐礼。
“好啊……没想到,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被你给收买了。现在的唐家,你说了算是吧?”
“爸,时代变了,你要耍威风,也得先认清楚对手。”
唐礼说着,亲自为楚飞虹斟茶倒水,看得唐迅火冒三丈。
“麻烦小唐总特意回来一趟,不然,我说不定就要被令尊给打死了。”楚飞虹揶揄道。
“不会的!我们怎么敢对您动手呢?说到底,那两个都是不知死活的外人,还请楚总消气。”
“明白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跟妹妹说一声,暂且放下做空你们唐家的计划。不过,那几个做空机构已经动起来了……”
“我愿意拿出家产的5%作为对此次事件的赔偿,还望楚总海涵。”
他说完,立刻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冲动的父亲,唐迅被他这么一瞪,总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唐家在北美的投资已过百亿,拿出5%,就等于通过各种手段向楚飞虹的利益集团缴纳5个亿的资产。
这对白手打拼起家的唐迅来说,简直无法接受。
楚飞虹一口茶都没喝,他站起身玩味地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唐迅,转身对他儿子幽幽地说道:
“晚些时候,叶凌波会联系你,告诉你怎么把钱转出来。”
“是……是的。”
唐礼躬身送楚飞虹与李鹤离去,谦卑得像一个仆人。
直到此时,唐迅才忍不住走上来,暴躁地问道:“他们打的人,我们真要赔5个亿?你就是这么操持公司的?”
唐礼精疲力竭地坐在椅子上,由于过度紧张,失控地干呕起来。
他这番异状把唐迅吓了一跳,连忙闭上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唐礼才喘着粗气说道:“楚飞虹的妹妹,是华尔街投行的深层合伙人。昨天那两个白痴的事情一出,她立刻就联系做空机构评估我们的企业。
要不是我华尔街的朋友提醒,叶凌波那个女疯子,至少要割掉我们80%的资产。老爸,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斗气?”
唐迅不懂这些,还在诡辩:“楚飞虹不就是个科技公司的小老板吗?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在黎光城啊!”
唐礼的格局比他的父亲大了不止一点,他恨恨地叹道:
“拜托!他人是在这,但我们的钱在北美呀!叶凌波那种人,最擅长的就是用金融手段,收割我们这些将资产转移到北美的华夏商人。
龙腾九霄,蛇鼠一窝。人家是龙,上头有高人照拂,身后连接着国际资本,我们一群蛇虫鼠蚁凭什么跟他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