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晴赶到通信研究院的时候，会议室内的气氛已经非常紧张了。
    程东阳一反常态地淡然，相比之下，洛琪的状态却已经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
    两人的下属们吓得瑟瑟发抖，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林诗晴干笑着挪到程东阳身边，刚想坐下，洛琪就发话了。
    “小晴，你坐这来，我跟这个沉迷于酒色的胖子没有什么好说的。”
    女孩尴尬地看了程东阳一眼，对方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微笑地点点头。
    “闲杂人等就出去吧！别坐在这里恶心人！”
    洛琪说得很难听，所有人都在看程东阳。
    男人顿了顿，默默地起身离开，一点儿行业大佬的霸气都没有。
    他黯然离去的身影，像一艘缓缓沉默的轮船，在冰冷的海水中迎接终结的宿命。
    程东阳在加入奇颠科技之前，一直是承鼎科技的商务总裁，蔡崇德等人的直属领导，其手段和人脉可想而知。
    而此刻的他，却只剩下一只被灯光拉长的影子。
    程东阳的离开让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在洛琪的示意下，研究院的工程师开始有条不紊地介绍起6g技术的预研计划。
    尽管洛琪对程东阳的态度极其恶劣，但林诗晴能看得出，她是精心安排了此次的需求对接。
    上次女孩来的时候，每家公司可以参与沟通的最多两人，而今天可是三四十人的全面对接态势。
    没有人怀疑洛琪对奇颠科技的偏袒，但她对程东阳的态度，却又显得十分矛盾。
    相比程东阳这次带来的专家，林诗晴对6g技术模块的理解显得更为高瞻远瞩，理解力也远超他人。
    面对这样一个天资聪慧的小姑娘，洛琪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心。
    会议持续到深夜，吃完研究院食堂提供的夜宵，洛琪拉着林诗晴来到阳台。
    她上下端详年轻的女孩，显露出长辈般的笑容。
    “还真的跟雨薇姐有点像。”
    “不会呀，女儿像爸爸，我跟妈妈不一样。”
    自从与楚飞虹在一起后，林诗晴就经常遇到谢雨薇的故交，每当聊到两人相似的话题时，她都会很快撇清关系。
    看似倔强个性的行为背后，是女孩也没觉察到的忧虑。
    “别这么紧张，跟大飞那种人在一起，压力一定很大吧？”
    “没有，楚老师对我很好。”
    “是吗？他不是很擅长逼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吗？”
    “有吗？”
    林诗晴歪着头想了一想，直到发现洛琪在偷笑，这才红起了脸。
    “他大学时也那么讨厌吗？”
    “才不是呢！他大学的时候可是把你妈妈宠得像公主一样，很有舔狗的气质。”
    洛琪望着空中明亮的月色，似乎想起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林诗晴的笑容渐渐干涩，变得不再自然。
    “楚老师有那样的一面呀？”
    “初恋的人都不懂得如何处理感情，要么过于苛求，要么过于卑微。这么看来，即便雨薇跟大飞没有分手，也未必能经受住现实的磨砺。
    他对你妈妈的爱过于虔诚，我近几年才觉得，现在的大飞才真正做回了自己。”
    “他有吗……”林诗晴不确定她说的是否属实。
    “你是没见过他大学时的样子。”洛琪正说得兴起，却突然缄口不言。
    她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眺望着远方的山景，像一只想要从牢笼中挣脱的飞鸟。
    林诗晴陪在她的身边，静静地观瞧夜空。
    首都的市区，果然看不见星星。
    洛琪沉思片刻，忽然问女孩：“为什么6g的基础技术你那么清楚？有些模块，比我的学生理解得还透彻？”
    “哎？我吗？其实，我下午才听过6g的分享会，算是现学现卖。”
    “哦……我知道了，那个会议是吧？我派人去了，不过他们说会议规格很高，内容强度也很大。你是怎么理解的？莫非是大飞之前教过你？”
    洛琪听过林诗晴的事迹，对她大放异彩的表现很是期待。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懂，后来是在两位姐姐的帮助下才理解的。”
    “姐姐？到场的有女专家吗？”
    “嗯！”
    洛琪扬起柳眉，思索了好久，却没有一个靠谱的答案。
    “是谁呀？华夏国的女通信专家，我应该都认识。”
    “呃……”林诗晴不知道对方的全名，这时被问起多少有点尴尬。
    在普通的社交场合中，这种情况较为罕见，然而，在高端的商务环境中，它的出现则相对普遍得多。
    当询问对方姓名的时候，处于上位者的那个，很可能会跳过这个问题，一般这种情况下，追问只会让场面变得尴尬，大家也就一带而过了。
    不透露全名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现在不合适，可能是对方不配，可能是没必要深交，总之大人物特别忌讳阿猫阿狗都说认识自己。
    “我只知道一个是云海汇动的梦梦姐，另一个是星辰科技的小澜姐。”
    “云海省的汇动万方吗……名字里有梦的女专家，不是只有……”
    洛琪凝视着远方某个虚无的点，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深思。
    她很快就想到于梦瑶，随即将视线转到林诗晴的身上，女孩一脸茫然，根本读不懂那双明眸中的困惑。
    洛琪垂下眼眸，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在手机上打开企查查，翻阅了星辰科技的股份结构。
    “星瀚浩宇100%持股，法人是沈……”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仨都聊了什么？”
    林诗晴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出于对甲方领导的尊重，还是选择如实回答。
    “我们就聊了一些关于6g的技术，还有就是楚老师上大学时的故事。”
    “她们没问你跟楚飞虹相处的情况？”
    “问了一些。”
    “你都说了？”
    “都……都说了吧……”
    洛琪捂着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眼角闪烁着愉悦的光芒，脸颊上泛起了两朵红云。
    “真服了这两个人，居然组队欺负小朋友。”
    “洛总。你说什么？”
    洛琪的声音很小，林诗晴听不清楚。
    “没什么呢，你就跟着她们两位前辈好好学吧！多学点！这回旋镖，够大飞喝一壶的了。”
    洛琪一语双关，把自己又逗乐了，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啥呀……”林诗晴被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好意思再问。
    核心技术需求已经对接完毕，剩下的细节交由各模块技术经理继续在会议室里沟通。
    二人在阳台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已过零点。
    洛琪身穿白色的研发大褂，戴着圆框眼镜，微卷的长发在风中款款而动，成熟的妆容之下，却有几分少女的灵动。
    清新的空气微微拂过，宛如一股清泉，瞬间激活了她们略显疲惫的双眼，让周遭的世界看起来更加清晰、生动。
    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楼下角落中忽明忽暗的火光，程东阳独自站在路灯下，一根又一根地吸着烟。
    洛琪心头颤动，翻涌的情绪却被一阵秋风熄灭，瞬间冰寒刺骨。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凌厉的眼神也变得柔软起来。
    “看来，他是决心要在今晚结束一切了……”洛琪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