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陈大伯看着做喇叭状的二儿子,只觉得一阵心累,这家里没有一个省事的。再看看那正上来的一群人。
对大伯娘道:“你们都回去,县衙来人了。”
大伯娘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妯娌和媳妇回去了,小贞直接去了半山湾。
村人见到了,也领着女眷回去了,一时间打谷场上的人少了一半
陈四叔扬着谷子,风轻轻吹过,一阵灰尘迎面而来,将县令与主簿大人给扬了个正着。
县令看着那堆成一堆的稻子,也顾不上那灰尘,直接快走几步,就蹲在那谷堆前,双手捧起,连道几个“好,好,好”。
陈四叔看向陈大伯,不知道这谷子该扬还是不扬。
陈大伯摇摇头,陈四叔放下了木掀。
陈大伯上前,这下赵汉生机灵了一下,忙上前一步道:“爹,这是县令,赵大人。”
众人又忙下跪:“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赵大人,忙叫人起身,又问:“这是多少地的收成,刚说要上秤,可称了。”
“回大人的话,这共是二亩地的收成,还没有上秤。”
“那快上秤,快上秤。”
几个人互看一眼。
陈大伯上前拱手道:“大人,这谷子还没有扬壳,要扬过之后才能上秤。”
县令大人的手一顿,主要也是没有做过这些事。
便后退几步道:“快扬,快扬。”
陈村长将人又往边上引了引。
陈三叔,陈四叔,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县令大人就看着眼前的一幕,田地里农人弯腰割稻,汉子们挑着稻子来来回回,打谷场上上,木掀扬起谷子,还有人牵着牛拖着石滚正压稻。整一个春华秋实图。
赵县令突然转头对王师爷低声道:“要是此事能成,我再留三年又何妨。”
王师爷也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赵县令那一脸的期待,心里也点了点头,心里头也有了主意。
几个人一阵忙碌。
陈二哥与村长家老二,拎着大秤过来了。
陈二哥又跑回家,拿来麻袋。
等陈三叔,陈四叔扬完了谷子,就开始装袋称重。
半山湾上,池塘边,圆桌和凳子还摆着,陈小婉与小贞两人站在坡上看着这一切。
“大姐,丰收了。”
“嗯。”
“大姐,你说,县令大人会给我们加税吗?”
“不会。”
“为什么。”
“傻啊,而且这个时候应该写折子,奏报朝廷。”
“不懂。”
陈小婉摇着扇子,慢慢踱步回到桌子边坐道下道:
“你想啊,圣上一看,一高兴,可不就得加官进爵,加官进爵可都是自己的。
这加税收入可都是朝廷的。而且就我们这一个村子,这几亩地又能收多少。”
“而且啊,收多少合适呢,多了,包不准明年我们就不种了,少了,县令大人面上也不好看。”
“大姐说的极是”。
两人一惊回头一看,是赵汉生那厮。
小贞行礼道:“二姐夫。”
陈小婉道:“你怎么上来了,县令那里不要候着。
赵汉生拱手,又从身上摸了个红封出来道:“我是听说大姐搬了新宅,想过来送这个。”
陈小婉一看,哦,这迟来祝福。
道:“这宅子已经搬很久了,你这礼我也就不能再收了,今天你公干,我也不留你。回头空了和小柔来家里坐。”
又对小贞说:“你到我厨房,将那小坛野葡萄酒拿来。”
“你帮我带点东西给小柔。”
赵汉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一副不知道要怎么办的神情。
“放心带回去,她肯定喜欢。不过下次再要,让她自己回来拿。”
赵汉生点点头。
这人比聂铮那王八蛋实诚多了。
又问了几句其它的话,小贞就抱着一个小坛出来了,递给赵汉生。
赵汉生不好意思的接过。
打谷场上就传来欢呼声。
“应该是重量出来了,你快下去。”
赵汉生点点头,又行了一礼,转身就下去了。
路上还在想,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这个大姐,他都有一些发怵。
但小柔与这个大姐,她自己能呛,别人却不能说半点不是。
又摸摸脑袋,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这边两人看着远去人,也相互笑了笑。
欢呼声一阵一阵的传来,陈小婉自己没种过地,常识还是知道的,这谷子应该增产一些,晚稻与早稻,多个10%-20%,是因为天气原因。可不是什么金手指,外挂来的。
又问小贞:“晚上在这吃饭不。”
小贞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吃了,我一会就下去了,家里今天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我不回去,不好。”
陈小婉也没有留。家家都有本经,前面她可装傻充愣,可不能一直装傻充愣。
走的时候,又让她带几个油饺子下去,小贞拒绝了,说人太多了,且不能每次都带。
陈小婉收了圆桌,摆在后院,自己又煮了碗稀饭,夹了几根咸菜,切了个油饺子,又给自己倒了杯野葡萄酒。就悠悠哉哉的吃喝起来。
人世一场,不就要这一刻闲吗。
吃饱喝足,又摇着扇子,端着葡萄酒,躺在摇椅上,看着那晚霞慢慢染红了天空。
看着那启明星慢慢升起。看着那银河,慢慢出现。
不行,还是太闲了,整得人都快废了,还是得找点事做,喝下最后一口酒,陈小婉如此想到。
而往县城的马车里,王师爷与严主薄正在低声商议,这折子该怎么写,580斤呀,以前他们县的稻子,亩产也只是400-500斤,这绝对的丰收,还增产。
这功劳太大了,该怎么弄好。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呀。
这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泼天的富贵和他俩有什么关系。种是人家连山村种的。要论政绩这也该是那位陈村长和这位赵县令大人的。
然而同坐在一辆车的赵县令也在想,这折子该怎么写,他刚刚也问了,育苗是因为种子潮了误打误撞,种二季,是因为一个农女的一句话。
全村同意种是因为水灾淹了稻子,没有收成,怕饿着了。
整个一个意外加误打误撞。这功劳该算谁的,这奏折呈上去,皇上要奖谁,也得给个人出来的。
而且刚刚赵汉生那小子说,上次让他传话的是那个陈村长家的大儿子,那大儿子又说是那小子二舅哥的让传的。
那二舅哥又说是那个农女让传的。
总之一整个乱。
还有,那小子的岳丈也一直没什么表情,还有那个五叔基本也是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对自己这个县令不满。
那个孙姓的老者又说是陈家人的主意,也是他们先开始种的,苗也是他们开始弄的。
想着,敲敲窗户,外面人应道:“大人,何事”
“将赵汉生,那小子叫来。”
“大人,叫属下何事。”
“你.....你岳丈家,种二季稻你事先知道吗?”
“不知......”
“那你知道,这产量,意味着什么。”
“啊,要交税吗,可是,大人,连山村一共才多少亩地啊,收也收不了多少。
大人,您还不如快些写折子,交给朝廷,圣上一高兴,准给您加官进爵,那可都是您自己的。
您要是收税,收多了连山村明年不种了,那可怎么是好,收少了,您面上也不好看。还不如不收呢,而且朝廷也没有说种二季稻要收税呀。”
这个憨憨,自顾自的说的高兴,一棍子打醒了马车里的几个人。和边上的众人。
王师爷和严主簿互看一眼,又一同看向赵县令,这可是老天爷送来的功劳,不捡白不捡。
赵县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对着外面道:“这番话,谁教你的。”
“没人教啊,我去看大姐,听到的。”
“你大姐是谁。”
“大姐就是大姐啊,哦,她是我家娘子的堂姐,从小养在岳父家,也是我二舅哥说的那个农女。”
赵县令掀帘子的手一顿。
陈大伯如果知道这番对话,一定拿着铁锹,拍死这个憨憨。
他都将陈小婉圈在半山湾快半个月了,又将这育种收割一条线整的乱七八糟。
让这憨憨误打误撞的,给说到点子上了。
当夜一封奏折,500里加急,送往京城,农也,民生大事,赵县令不敢不报,更不敢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