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
一两声巨响惊醒了所有在梦中和没在梦中的人。
沈青没有沉睡,半清醒之时被这声音吓得睁大了眼睛,客栈外噼里啪啦,客栈内脚步杂乱,充斥着各种开门声询问声。
沈青忙的推醒秋霜,披了衣服翻身下床。
“啊,怎么了?是莫邪宫……”秋霜还未忘记白日的胆怯,相比性命,她哪里还在乎那人长得好不好看。
一开门,韩子默与程江已经迎了上来,焦急的问道,“六儿,小八,可无恙?”
沈青摇摇头,自然而然的看向旁边的房门。房门紧闭,异常安静。
沈青略松了口气,这才看向廊里不明所以七嘴八舌的人群,疑惑道,“师父,发生了何事?”
韩子默摇摇头,带着几个人转过廊角,齐齐往客栈门外望去。
只见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杂乱不堪,惊叫不止。
许许多多身形潦草的人手执火把和刀斧,正在四处烧抢,火舌卷过许多物事,光火四溢,浓烟滚滚。
沈青眼见那些红光,脑子里顿时浮现了些许场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那些人身着褴褛,不像是莽野悍匪,倒像是些走投无路的暴民。
此时,他们抢完了一处钱庄,领头的几个身材高大的莽汉突然扭过头,看向了这间夜不闭户富丽堂皇的客栈。
客栈门口,几个小二正在挪动门板,想把门顶上。那几个人奔了过来,几脚把小二踹飞了,拿着带血的刀闯了进来。
顿时,二楼上几个富贵的妇人忍不住抱头尖叫起来。
沈青面色苍白,紧紧拽着秋霜的手。秋霜向来胆小,没发现沈青的异常,只瑟缩着脖子,俩人一起靠在了墙角。
旁边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夜楚云身着一袭黑色的睡袍,顶着满头快没过小腿的散发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睡眼朦胧的问道,
“谁打扰爷睡觉?”
当他转眼看见了走廊一侧的沈青时,睡意顿时消了一半,眯了眯眼睛,问道,“卿儿?”
沈青此时脑子混乱,耳朵铮鸣,只是听见一声自己的名字,扫了夜楚云一眼,好似惊惧更多了。
听到下面闹哄哄的,夜楚云循着声音往下看去。
依云面无表情的上前,对他耳语道,“流民暴动,阵仗不小。”
夜楚云倒是镇定,扶着栏杆看着楼下的几个彪形大汉,嘴角轻蔑的扯了扯,“嘁……”
领头闯进来的那人身体精壮,脸上有一条刀疤,目光凶恶,抬起刀,指着二楼的众人吼道,“把身上的银钱交出来,否则,乱刀砍死!”
走廊那头有个妇人扫视了一周,从身上掏出几锭银子,冲着楼下挥了挥。
“给了银钱,是否可以放我们走?”
“刀疤”把刀扛在了肩上,喊道,“那要看你给的,值不值你一条命!”
此时,林华站在师父和师兄身后,剑拔了半寸。
“师父,这种打家劫舍的贼匪,是不是应该擒了他?!”
韩子默回头按了一下他放在剑鞘上的。
“此人修为不低,外面看样子几百人不止,似是有备而来,再看看,不要轻举妄动……”
林华愤愤不平的把剑送了回去,随口嘟囔道,“紫月青主在就好了,这几个悍匪算什么……”
夜楚云随意瞥了一眼那个“刀疤”,又望着那边几个颤颤巍巍往下扔银子的妇人,一脸嫌恶,“蠢货!”
“刀疤”身后的几个人兴冲冲的捡着地上的银子首饰,“刀疤”瞅了一眼数目,挥着刀冲着那几个妇人挥了挥。
几个妇人忙的互相搀扶,背了行囊下楼准备离开。
路过“刀疤”时,“刀疤”瞥了一眼其中一个妇人鼓鼓的包裹,然后一把拽住了。
“这里面是什么?”
“只是些随身物品,不……不值钱的……”
那妇人看这人面庞骇人,眼里含着泪惊恐的摇头道。
这种欲盖弥彰的谎反而让那个“刀疤”更加好奇,他使劲一拽,那包裹便飞离了妇人的肩膀。“刀疤”一抖落,里面“叮叮当当”的掉出来好多银票珠宝。
“刀疤”眼里一亮,俯下身去,捡起其中一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笑道,“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富贵人家的家眷……”
那妇人瞪着眼睛哆嗦着双手,舍命不舍钱的说道,“我只是个商妇,这些银钱是要给亲爹治病的,还望阁下高抬贵手……”
“刀疤”抬头笑了笑,站起身来,指着一锭银子上的官印。
“商妇,用官银?真当老子好糊弄?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官蛀虫……”
说罢,那“刀疤”忽然举起手中的刀,冲着那妇人的后背劈了下去。
“住手!”二楼传来一声喝止。
“刀疤”停了刀抬头望过来,那妇人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
“哟,今日还有要英雄救美的壮士?”
“刀疤”抬起头来,望向声音来处。韩子默一身素衣,看起来像个弱不禁风的教书先生。
韩子默眼神亦不闪躲,说道,“贪官可恨,但亲眷无辜。你们要钱财,何必伤人命?”
憋闷了许久的林华也冲到师父的旁边,附和道,“伤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不是君子所为……”
夜楚云无奈的扭头看了看那少年,“跟一个暴徒谈君子……”
“刀疤”嗤笑了两声,指着韩子默说道,“看你们打扮,像是修道之人,江湖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我奉劝你们,少管闲事!”
“刀疤”往前走了一步,韩子默唯恐那人上楼来对徒弟们不利,双臂一展,径直从栏杆上飞了下去,落在了离“刀疤”不远的地方。
韩子默其实并不愿意管这些闲事,尤其还牵扯朝廷,他比谁都知道如今官场的腐败和黑暗。
但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妇人死在自己面前,他做不到。
“师父!”
沈青和程江忍不住惊呼,韩子默回头用眼神制止了他们一下,继而转过身,笑容和煦的转了转手里的笛子。
“鄙人无意挡阁下财路,妇人无知,她既交了钱财,不若放她一条生路……”
“刀疤”挑了挑那粗犷的眉毛,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若不放呢?”
韩子默面子上尴尬的咳了一声,无奈的说道,“鄙人不才,要……挡上一挡了……”
“刀疤”上下打量了韩子默一下,转了转脖子和肩膀,说道,“这是你自己找死!”
说罢,那“刀疤”手上一运功,宽阔的刀锋一翻,奔着韩子默的头顶砍了过来。
韩子默不慌不忙,身形一动,往后撤了一步,拿着笛子迎着那刀锋一挡,那刀带着十分的力气与笛子相撞,笛子竟然无恙。
“刀疤”第一招被挡没有气馁,脚下生风,再次上前,抡圆了手里的刀再次向韩子默头上招呼过来。
韩子默不想大动干戈,笛子在手里一转,一阵内劲扫过,极影步一动,躲过了那人的雷霆一击,同时一股罡风向着“刀疤”的胸腹袭去。
那“刀疤”慌忙低头,弯腰弓背,往后撤了一大步,躲过了韩子默的笛风。
“哼,阁下的武功杀意不足,花拳绣腿,能撑得了几时?”“刀疤”轻蔑的笑道。
“这笛子本是雅物,确实不应当刀使,应该是这样……”
韩子默笑的依然优雅,缓缓的执起笛子放在了嘴边,修长的食指往那笛孔上一叩,顿时几个尖锐的声音猛然迸发,如刀如刺。
“刀疤”连同后面的几个人忽觉得耳膜发颤,浑身卸了力,耳朵里疼的像是要被钉子凿穿了一样。
“刀疤”步履蹒跚,狠狠的甩了甩头,匆忙的闭了听觉,双手握拳,运力而起。
屏蔽了音律之刃,他眼睛恢复清明,扫视周围,推了身后人几把,命他们塞住耳朵。
随即,他睁着布满红丝的眼睛,看向不远处淡然抚笛的身影,大刀横起,倾注修为,带着烈烈刀风,再次往韩子默面前砍去。
韩子默停下笛声,匆忙往后撤了几步。
一击未成,可笛声止住。几个人慢慢恢复力气。
“刀疤”轻蔑一笑,“音律之杀可敌军马可战百里,但听阁下音力,修为不算上乘。在这种小地方,翻不出什么浪花,今日,谁也别想走!”
韩子默蹙了蹙眉,他以为这些人都是些乡野莽夫,并不懂得什么音弦曲意。不曾想,这“刀疤”竟然识得,而且知道,这种音力的长短处。
说罢,“刀疤”忽然往外边吹了声口哨,还在外面四处劫掠的乱民顷刻围了过来,跑进了这家客栈。
那些在楼上了望的其他人,眼见暴民越来越多还誓不罢休的模样,顿时一脸怒容的看向韩子默。
“既然打不过,何必招惹?”
“本来可以出钱免灾,这是把我们都往绝路上逼。”
“逞什么英雄?还以为多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