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乞逋闻言迟疑了片刻，随后道：“那......公子又何以替王氏父子奔走呢？”
    好问题！真是个好问题。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
    说起来，章惇虽然不如你，却还不是最差劲的。猴子才是。
    那混蛋开出了什么条件？毛儿都没有一根儿啊！完事儿还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白嫖了我一栋楼。然后，我竟然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一路跑到了这儿，还干得贼起劲儿。
    我特么也很想知道这是咋回事啊！
    显然，你梁乞逋是不能给我答案的，反倒又让我产生了一个新疑问：你既然知道我跟猴子和他爹是一头儿的，怎么还想要拉拢我呢？
    你没读过《三国》，也没读过我王叔的《平戎策》吗？《平戎策》第一章是打青唐，第二章就是打你们西夏啊！不怕我玩一手无间道吗？谁给你的勇气？你的逻辑也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猛然间，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王大卫想通了。
    《平戎策》的前两章是不连续的。
    打完青唐，志愿军将就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西夏比青唐要强大。没分裂，没割据，也就没给外人留下可乘之机。志愿军若是打完青唐接着再打过来，还真就胜负难料。所以，一直没人提过这事儿，甚至都没有继续进攻投靠西夏的禹藏花麻的计划。
    反观志愿军那边却有一个极大的不确定性，那就是王韶的命运。
    有可能是好的：拓地千里，功盖当世，加官进爵，入枢密，掌军机，君臣同心，励精图治......
    也有可能是坏的：擅启边衅，目无君父，涂炭生灵......
    虽说有个“志愿”的名头可以狡辩，但，法官有权不采纳你提供的证据，对不对？
    当然了，再怎么坏也不至于弄到“推出午门斩首”的地步。王韶是进士。在大宋朝，这玩意才是真正的金刚护体，比什么丹书铁券、免死金牌靠谱多了。
    相反，纵观历史，那种实物形式的东西就没管用过。人家既然可以给你，自然就可以回收，然后再......你有一万个不服也只能跟阎王爷掰扯去。
    不过，这种说法有点儿过于绝对了，在中国历史上还真有那么一块儿是管过用的。
    唐朝，有位钱姓大臣就得到过一块儿。到了明朝，他的某个后人犯了事儿，垂死之际把唐朝的老古董掏出来交给朱元璋，然后，居然还真就让他过关了。
    那可是朱元璋啊！大发明家。发明了剥皮实草的。
    所以，如果某位看官将来也穿越了，并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那么个牌牌，你该怎么做？是不是应该天天盼着这个王朝赶紧结束？等新朝建立，那玩意才能真正发挥作用啊！这才符合逻辑，对不对？
    好荒诞。
    扯远了，继续说王韶。
    以王韶的智慧，他显然非常清楚自己的命运。然而，当他接到年叔千里迢迢送来的王厚的书信后，还是选择这么干了。
    屯田、广锐军。
    王大卫当时也觉得应该干。因为，好的结果概率非常高，综合计算数学期望值，结论就是应该干。
    对赵顼，王大卫曾多次出言不逊，但九成九是出于对赵顼职业的不满，而非人品。史书对赵顼的评价还是相当不错的，励精图治，锐意进取，只是能力实在不怎么样，最后落得个一地鸡毛。
    所以，他应该不会对王韶怎么着。
    可后来发生的两件事让王大卫心中的天秤向坏的一面逐渐倾斜。
    一个是李宪、童贯事件，另一个是王中正事件。
    赵顼为什么要这么干？似乎，他跟史书上的形象差别很大啊！
    仔细想来，却也不奇怪。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嘛！
    李宪、童贯事件在王韶的预测当中，所以自己才和曹七留守地支城，又顺手狠狠地收拾了一顿禹藏花麻。
    但王中正事件应该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这家伙出其不意，空降河州，吓我一大跳。
    好在王厚当时也在场，他肯定将消息送给他爹了。
    王韶又是怎么做的呢？继续进军，绕到西边，冒险翻越拉脊山。寒冬、大雪、高原反应，什么都无法阻挡这老头子前进的脚步。最终，成功拿下青唐城。
    他没想清后果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肯定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很大概率将无法参与《平戎策》后面的内容，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
    成功不必在我。
    我知道这条路是正确的，只要坚持走下去，就一定会成功。虽然我可能没有机会走到终点，但我愿化身碎石，为后人铺平道路......
    从道不从君。
    科举、入仕，为的是我的道，而不是给君王做狗的。大部分时候，道和君是一致的。可要是那天不一致了，我将选择守护我的道......
    又扯远了，回到刚才的话题。
    西夏即将成为《平戎策》的下一个目标，他们该怎么应对？厉兵秣马，整军备战固然不错，但，在敌人内部分化、瓦解同样不失为一招妙棋。
    所以，我被选中了。负责这个工作的就是我面前的梁乞逋。
    你很有眼光嘛！真想好好夸夸你。毫不夸张地说，我可是相当厉害的。我就不说我在志愿军中都做了哪些了不起的工作，我就简单对比一下就行。
    在另一个时空中，我没赶上这件事。王韶父子头拱地折腾了好几年，也就是占领了河州及其周边地区而已。
    这个时空呢？一年不到，连青唐城都拿下来了。虽说董毡还占着乐都，但他肯定翻不起什么浪花。手下人都在商量有条件投降了，还有一部分出逃的。切！你还能刘秀附体，召唤陨石不成？
    当然，这些多出来的部分也不能全都算在我头上，但我肯定是那只扇动翅膀的小蝴蝶。
    于是王大卫略带得意地回应：“奔走？谈不上。准确地说，应该是合作。就像合伙做生意一样，各取所需嘛！”
    梁乞逋眨巴了两下眼睛，道：“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
    王大卫微微一笑。
    你明白就好，这事儿就翻篇吧！该说说马的事情了。其实呢！我的底线很低的，只要把大白还我就行。其余的，你可以留着。我看你这人挺好说话的，这事应该有得谈，能谈就不用弄得血淋淋的啦！
    其实，王大卫误会了。他如果知道梁乞逋此刻在想什么，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