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玛瑙绳坠业务中,贾勇收到日本客商开来的信用证以后,按照信用证的要求准备发票、装箱单和海运提单,交给中国的银行,中国的银行审核华艺公司提供的单据,符合日本银行的要求后,把货款转到华艺公司的账上。这个过程,也用不到合同。
这种外销合同,在有的外贸公司被叫做销售确认书。意思是,这份合同确认了买卖双方的交易意向。对于这种合同的签署,在华艺公司内部没有审批流程的相关规定。贾勇作为外贸员就可以自行签署。
羊脂玉佛造像合同就要复杂一些。这是一个来料加工业务。而且原料的价格很高。谁提供,谁保管,谁加工,一系列操作细节需要在合同中规定。
更重要是,这份合同中要规定免责条款。虽然跟客户谈的很愉快,客户对贾勇提出的要求也一概照准,但是在拟定这份合同的时候,贾勇本着先小人后君子的原则,还是费了一番脑筋,力争把每一个条款都表述清楚。
贾勇把合同交给陈淑娜审阅的时候,陈淑娜看了半天。陈淑娜一边看,贾勇一边给她解释,为什么设计这样的条款,语言怎么表述的,还有哪些自己拿不准的地方。
陈淑娜越听头越大,她知道对于这么大金额的来料加工业务,贾勇的这些考虑很有必要,但对于贾勇咨询她的问题,她又不知道如何答复。
一筹莫展之际,于建学提醒说:“咱们这么大的公司,是不是应该有个懂法律的啊?”
陈淑娜恍然大悟说:“我去找季总,看看能不能找一个懂法律的帮咱们看看合同。”
无法解决徒弟提出问题的陈淑娜,拿着贾勇给她的合同草稿,逃跑似地离开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陈淑娜兴高采烈地回来了,说:“问题解决了。季总安排专业律师帮咱们审查合同。”
三天后,律师审查过的合同回来了。陈淑娜、于建学和贾勇凑在一起看了半天,觉得这个合同好像也没有什么修改。
于建学问贾勇:“你看出来律师做什么修改了吗?”
贾勇说:“没看出来。”
陈淑娜说:“就这样吧,她不是说她看过了吗,咱们就当她看过了。律师毕竟是专业的,她看过以后,咱们照这个合同签署,心里也踏实了。“
合同做好之后,贾勇联系了藏袍姑娘的助理。助理明显在处理这些事情上要比那个大汉熟练许多,她也没有对合同提出什么修改意见就签了。
合同签好后的一天上午,陈淑娜和于建学还没到单位,业务三部的大办公室里就来一个中年女人,自称刘律师,她端着架子,点名要见陈淑娜。
刘律师等了很长时间,陈淑娜和于建学才来到办公室。一见面,刘律师就很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她开口就说自己是总经理王一腾的朋友。
陈淑娜最反感这种拉大旗扯虎皮的人,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这位刘律师全然不知,还在侃侃而谈。
刘律师说:“我很早就跟华艺公司建立了法律服务合作关系。以前也给公司审查过一些合同。不过,金额这么大的合同还是第一次见。一打听,才知道,华艺公司来了一位特别能干的女经理。我今天来就是想跟陈经理认识一下。”
陈淑娜说:“跟外部律师之间的联络一直是我们公司办公室周主任在负责。我们是做业务的,不直接跟律师打交道。我们有了需要审查的合同,就交给办公室。其他的事情我们就不用管了。”
刘律师说:“流程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呢,我刚才去找周主任结账。周主任觉得有些为难,想让我跟您直接沟通一下。”
陈淑娜不客气地顶了回去,说:“周主任是我们领导,他都为难的事,找我们有什么用?”
刘律师一点儿也不介意,她说:“周主任说,法律审查的费用要分摊到每个业务部门。业务部门不签字,他从财务也领不出支票。”
于建学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说:“嗨,就是那份羊脂玉佛造像来料加工合同。来收律师费的。”
陈淑娜说:“那就结吧。”
刘律师含着笑说:“那我就跟周主任说,您同意结律师费了?”
于建学随口问了一句:“多少钱啊?”
刘律师轻声说道:“十万。”
陈淑娜和于建学一脸惊悚地问:“十万?”
刘律师用一种知识女性的说话方式,有板有眼地重复道:“十万。”
没等陈淑娜张口,于建学非常不客气地说:“你们这是抢钱呐?”
刘律师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依然很客气地说:“陈经理,您审查的这份合同,是一份涉外法律合同,有资格审查涉外合同的律师并不多。收费自然要高一些。十万块,是我们审查涉外法律合同的起步价。我们一点儿都没有乱收费。”
于建学说:“你把我们交给你的合同原件,和你审查过,返还给我们的合同文本比较一下,你修改了几个字?恐怕一个字一千块钱都不止吧?”
刘律师态度依旧平静地说:“我们在提供法律服务过程中的工作量,不能简单地用修改的字数来衡量。修改不修改,修改多少,要根据我们的经验,根据实际需要做出专业法律判断。
“同样一份合同,就是一个字不修改,返还给你们以后,你们再签署,和没有经过我们的法律审查,你们直接签署也是不一样的。我们对审查过的合同,承担审查责任。
“如果我们认为某个条款没有法律问题,而事后证明这个条款存在法律表示上的问题,那我们作为律师,是要承担责任的。”
于建学问:“你承担什么责任?赔偿责任吗?”
刘律师委婉地说:“那要看具体情况了。我会按照我和华艺公司签署的《法律服务合同》,承担相应的责任。”
陈淑娜说:“这个《法律服务合同》不是我跟您签的,是办公室周主任跟您签的,您还是找周主任聊吧。”
刘律师好像有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她摇了摇头撂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说:“那我还是去找周主任。不行的话,我去找王总。”
说完,刘律师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