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十米的山沟边,江晟气冲冲就要上去抓人。
杜若忙把他拽住,低声道:“急什么,还不到时候。”
“可是大嫂,捉贼要捉赃啊,再等下去他们可就跑了!”少年抓耳挠腮,急得不行。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换个角度想,就当他们是不要钱的白工,这会子正在帮我们挖药材呢。”
江晟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狗子一爪子把他的脑袋摁下去了。
杜若笑,“你看,连铁蛋都懂的道理,你还不懂。”
她确实可以现在上去抓人,但是不一定能一棍子把古大夫打死。
古大夫完全可以解释,说他是被江家二房雇来的,谁能证明不是?鬼督邮是珍贵药材,找全村唯一一个懂药材的古大夫来帮忙,合情合理。
再一个,人证也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她跟江晟都是苦主,说的话不能当做证词。
古大夫甚至可以反告他们栽赃陷害,到时候又当如何?
所以,要想成功抓捕猎物,首先就要当一个有耐心的猎人。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那边终于全部挖完了。
父子俩一人背起一袋鬼督邮,偷偷摸摸地往村头去了,从那左摇右晃的身影里,很明显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忐忑和激动。
杜若朝江晟点了点头,两人一狗跟了上去。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村里的狗子们也差不多都睡了,鸡还没到叫的时候,只有田间地头传来各种窸窸窣窣的虫鸣声。
古大夫跟古福生很顺利地出了村。
龙泉村距离秀山镇七八里路,并不算远,但因为都是山道,而且还是大晚上的,走得要慢许多。
父子俩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进了镇子。
古大夫先后敲开了几家药铺,可惜人家虽然很想要,却根本吃不消那么多的鬼督邮。
古大夫急着换钱,又不想零散卖,只好退了出来。
“爹,这镇上最大的药铺不是本草堂么?咱干嘛不直接去那儿?”古福生疑惑地问。
“你懂啥?”古大夫没好气地说,“老子能不知道本草堂最大?”
关键是他不能去,昨儿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据说就是本草堂的大夫,人家认识他,万一给捅出去了呢?
让儿子一个人进去也不行,福生不懂行情,又不会说话,到时候被人忽悠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古大夫决定了。
去县里卖!
县里的药铺多,铺子也更大,出价想必也会更高,而且还都是生面孔,不怕认出来。
越想越对,古大夫立马调转方向,花两百文租了辆马车直奔乌头县。
身后,杜若跟江晟也同样租了辆马车,紧追不舍。
一路狂奔,终于在天亮的时候进了城门。
眼见那对父子驮着两袋子鬼督邮进了一家叫“保和堂”的药铺,杜若便把江晟扯到旁边的墙角。
“小三儿,你且在这里守着,记住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了。要是他们出来了,你就继续跟着,不要打草惊蛇,我去县衙找你大哥过来抓人。”
江晟点头,又问:“那到时候他们要是走远了,你怎么找我?”
“那还不容易?”杜若笑着拍了拍狗头,“找人可是铁蛋的强项。”
带着狗子,就等于随身带了个定位导航,只要人还在五里范围之内,绝对逃不掉。
江晟这才放下心来。
杜若撒丫子往县衙那边跑去,铁蛋紧随其后。
守门的衙役看到她,唬了一大跳,“哎哟我去,嫂子你这脸是咋的了?”
以前虽然也丑,但也没有丑到这种地步啊,他都不敢看第二眼,怕做噩梦。
杜若却没时间跟他解释,忙道:“麻烦你帮我进去喊一声我家相公,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话音刚落,铁蛋已经咻的一下冲了进去。
“嗳,这狗……”衙役一脸懵逼。
杜若尬笑,“没事,不用去喊了,我想江漓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果然很快。
不过一柱香的工夫,就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先是狗子从里面窜了出来。
紧接着,露出了江漓颀长伟岸的身影。
江漓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小媳妇儿,顿时僵住了,“娘子,你的脸……”
杜若摆摆手,“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她将江漓拉到一边,低声道:“计策成功了,三弟正守在那边等着呢,你赶紧带人过去吧。”
江漓的脸色凝重起来,“好,娘子在外面稍等片刻,我现在就进去点人。”
说完,他转身快步进了衙门。
不一会儿,五六个捕快飞也似地从里面冲了出来,打头的正是王不就。
看到杜若,王不就瞬间瞪大了牛眼,惊叫起来,“哎呀弟妹,你这是被雷劈了么?怎么成了这个德行,比以前更丑了!”
杜若呵呵:“王大哥也比以前更会说话了,既然如此,这张利嘴以后也不用吃我做的任何东西了。”
王不就:“……”
噗噗噗,其他几个捕快都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嫂子别理他,老王早起没漱口呢。”
“是啊嫂子,以后有好吃的别给他,给我!”
“还有我还有我!我陈耳是个嘴笨的,只会说真话,嫂子人美心善,做饭又好吃,跟头儿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这话一出,另外几个人齐刷刷朝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王不就嘁了声:“为了口吃的,你小子连脸都不要了。”
这么违心的话,也亏他说得出口。
杜若噗嗤笑了,上次她就看出来了,这个叫陈耳的年轻人十分油嘴滑舌,不过听着倒不叫人生烦。
正说得热闹,江漓出来了,手里拿着县令大人亲批的抓捕令。
“走,出发!”
......
保和堂那边,古大夫终于跟掌柜的谈好了价。
普通鬼督邮的价格在五两银子左右,不过他们这两袋子质量上乘,堪称极品,最终定了八两银子一斤,共一百六十二斤。
算下来,竟卖了一千两百九十六两!
怀里揣着这么多银票,古大夫走路都是飘的,精神也有些恍惚。
古福生就更不用说了,紧张得不行,刚出保和堂的大门,就开始东张西望,生怕被贼给惦记上了。
“爹,这么多的钱,咱咋花呀?”
咋花?古大夫抬手就给了儿子一个爆栗,“当然是先去把你欠赌坊的那一百两给还了啊,不然你还想把钱带去棺材里花么?”
古福生委屈地摸着后脑勺,呐呐地说:“我就是随便问问嘛……”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高兴起来,“爹,竹娘如今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她爱吃酸的,肚子里肯定是男孩儿,等会儿咱去买点梅子带回家吧?”
“哼,你倒是挺疼你那个傻媳妇的。”
古大夫一边往城门口走,一边点了点头,“也好,既然竹娘爱吃,那就多买点,光梅子怎么够?再买些酸梅糕和卤猪蹄儿,可不能让竹娘饿着。”
“谢谢爹。”古福生嘿嘿笑,“爹对竹娘真好。”
“竹娘肚子里怀着爹的孙子,爹不对她好对谁好?”
他不光要对竹娘好,还要把她喂得饱饱的,胖胖的。
只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竹娘在生产的时候,带着她肚子里的小傻子一起下地狱!
他们古家,决不能让一个傻子断了根!
正想得出神,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暴喝:“捕快抓人,闲人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