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跟杜仁美都沉默了。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脸跟性命同等重要,没有了脸,以后还怎么嫁人?
“算了娘,还是让我死吧。”杜明珠眼里的希冀再一次破灭,惨然笑道,“与其顶着这样一张狰狞可怕的脸活着,受尽世人白眼,还不如死了算了。”
姜氏捂着脸哭了起来。
杜仁美搓着手走来走去,唉声叹气。
温世沅看不过眼了,“我说你们这一家子也真是奇怪,什么东西能比命还要紧?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命还在,希望总是有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得着我教么?”
姜氏忙擦了擦眼泪,“对,先保命再说。”
她爬起来走到女儿床前,拉着女儿的手道:“珠儿你放心,不管用什么方法,娘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脸的!”
杜明珠别过头不说话,肩膀却一下一下的抖动着,显然在哭。
姜氏抬眸看向了温世沅,温世沅从药箱的最底层翻出了一粒药丸递给她,想了想又缩回手,“五百两哦?”
“温神医放心,稍后回去就奉上。”姜氏忙道。
温世沅这才把药给了她,叮嘱道:“现在就吃了吧,用温水化之。”
婆子马上去倒了水过来,姜氏伺候女儿服了下去,心头大石总算放下了一半。
除了这粒药,温世沅还开了几副解毒和调理的方子,让连服两个月才能停。
全都弄好之后,温世沅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叫住了杜仁美,“杜大人,麻烦你去帮我抓几只蟑螂过来。”
杜仁美呆住了,“蟑螂?”
“不错。”温世沅说道,“我行医多年,还从来没见过毒性这么大的蟑螂,所以想看看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杜仁美只好答应下来。
蟑螂嘛,除了明珠这间牢房,其它牢房里多得是。
很快就抓来了三五只,个个膘肥体壮。
温世沅亲身试虫,把玩,逗弄,撩拨,甚至还刻意让蟑螂咬了自己一口。但是等了几个时辰,除了出了一点点红疹子之外,其它什么异常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大牢里的蟑螂都是普通蟑螂,并没有那么大的毒性。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牢里其他的犯人都好好的,只有杜明珠犯了病?
“可能是因为明珠小时候被蟑螂吓到过,所以才反应那么大吧。”杜仁美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温世沅想想,也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既然病已经看完了,心里的疑问也差不多找到了答案,温世沅便准备走了。
杜仁美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两人走后,姜氏那张寡淡平常的脸拉了下来,吩咐道:“去把贵嫂叫过来。”
贵嫂这几天一直忐忑得很,生怕被杜府的人秋后算账。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她终究还是站到了姜氏面前,“夫人找我?”
姜氏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她,“贵嫂,珠儿犯病那一日,有谁来过么?”
贵嫂心里一跳,然后飞快地在脑子里打着算盘。
要不要供出杜娘子呢?杜娘子人挺好的,而且还是江头儿的娘子,万一杜夫人迁怒杜娘子……
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总比自己受过要好。
“那天确实有人来看过明珠小姐,是,是杜娘子。”贵嫂咬牙说道。
杜娘子?姜氏心思一转,“你说的是杜若?”
贵嫂应了声是。
姜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杜若跟明珠水火不容,明珠之所以坐牢,也是拜杜若所赐。
她怎么可能突然那么好心来探望明珠?
联想到考场上发生的一切,姜氏忽然明白了。
定是马焦陷害江家二郎的事失败,引起了杜若的怀疑,所以她以牙还牙,跑过来毒害明珠了。
贱种就是贱种,果然阴险毒辣!
姜氏沉着脸问:“那蟑螂可是杜若带来的?”
“不会的。”贵嫂连连摇头,一口否决了,“杜娘子来的时候我特意检查过,那么大的活蟑螂,根本就不可能有地方藏。”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而且杜娘子也跟明珠小姐一样,十分害怕蟑螂。当时我看到她整张脸都吓白了,连路都走不稳,我觉得这事儿应该跟杜娘子无关。”
跟她无关?呵。
姜氏暗自冷笑,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杜若来看望明珠,刚好杜若也害怕蟑螂,只怕都是装出来的吧?
不管这件事跟杜若到底有没有关系,反正这口锅自己都扣她头上了。
说到底,珠儿之所以会有这场灾难,还不全都是因为她?杜若当初要是同意了一千两和解,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
牢里愁云惨淡,江家二房那边倒是喜气洋洋。
一大清早的,郑氏就笑得合不拢嘴,“今儿肯定有喜事临门,你们看院子里的那几棵桂花树上,好多喜鹊叽叽叫呢!”
“是是是,肯定是有帅大叔要来跟娘提亲呢。”杜若抱着她的胳膊挤眉弄眼。
“胡说八道。”郑氏啐了她一口,“娘才不要嫁呢,娘就守着你过日子,将来给你带孩子,娘这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要男人干啥?闹心。”
杜若哈哈大笑。
其实郑氏还不到四十岁,要再嫁她也是支持的,只不过对象要好好挑一挑。
别看郑氏长得憔悴,底子却是很不错的,否则又怎么生得出自己这么个漂亮的女儿来呢?
嗯,光自己变美不行,娘也不能落下了。
杜若打定了主意。
昨儿那三亩地的辣椒苗都种下去了,现在就只剩下了浇水的活儿,有江晟跟郑青禾两个忙活就够了。
杜若叫上郑氏跟春花,三个人开始做南瓜饼跟绿豆糕。
答应江夫子的事,当然要做到啦。
虽然只许诺做五十个,不过考虑到江族长家那几十口子大大小小,杜若还是决定每样做两百个,顺便留一点自家吃。
刚做好装篮,姚玉兰匆匆跑来了。
“弟妹,村口来官差了,好像是来报喜的!”
杜若眼睛亮了亮,终于来了。她连忙喊上郑氏,母女两个洗了手就开始准备起来,香案蜡烛,瓜果糖水,还有给官差的红封,这些都不能少了。
而此时的村口,五六个官差正一边走,一边敲锣打鼓。
一大群大人孩子追在后面看热闹,大伙儿议论纷纷。
“是谁中秀才了?”
“还能有谁,咱村儿这次参加县考的就江家那叔侄俩,不是他就是他呗。”
“那到底是江夫子中了,还是江家二郎中了?”
朱氏在人群里正习惯性地打算讽刺几句,嘴巴动了几下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哑巴了,顿时悲从中来。
然后拔腿就往江家老宅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