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二三岁,长相清秀的小丫鬟哭着从房里冲了出来,见到门口的姜氏,小丫鬟哭得更厉害了。
“夫,夫人,呜呜呜……”
看着她满头满脸的粥,以及被烫得发红的脸。
姜氏知道女儿又闹脾气了。
“发生了什么事?”她蹙眉问道。
小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她,她嫌奴婢笨手笨脚,不会伺候人,还说,说粥太烫了……”
“既知道粥烫,为何不等凉一点再送进去?小姐罚你可罚错了?”
小丫鬟豆大的泪珠子断了线一般往下掉,抽抽噎噎地辩解道:“可是,是小姐先说了不喜欢喝凉的……”
姜氏却不想再听下去。
“好了别哭了,念你年纪尚小,又是刚来,就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当差记得用心一点。”她喊来一旁扫地的仆妇,指了指小丫鬟,“带她去上点药吧,今日免了她当差。”
“是,夫人。”
仆妇带着抽抽噎噎的小丫鬟去了偏房。
姜氏则进了屋子。
杜明珠坐在床边,脸朝着床里面,显然还在生闷气。
“珠儿,你是主子,何必跟个下人置气?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姜氏打开手里的糕点,递了一个到女儿的嘴边,“娘买了你最喜欢的千层糕,尝尝?”
杜明珠扭过头不吭声,也不接。
姜氏笑了笑,把千层糕塞到女儿手心里,“好了别气了,要真觉得那个贱婢不合用,娘另外再让人买一个回来就是。”
杜明珠腾地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叫道:“再买十个回来也是一样!她们每个人看到我的脸,都像看到鬼一样,啊啊啊啊,我真的受够了!”
“娘知道,娘知道是他们不对,他们该死。”
姜氏连忙安慰,“可咱们娘儿俩如今身在异乡,总得要人伺候不是?你先忍一忍,啊?”
她将女儿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过两日就是杏林大会了,娘已经替你报了名,到时候全天下的神医都会聚集于此,肯定能有人治好你的。”
报名?
杜明珠抬起那张满是疙瘩的脸,疑惑地问:“不是只有会医的人才能报名参加么?”
“这你就不懂了。”
姜氏笑着跟女儿解释,“按照往年的惯例,杏林大会将会有好几场比赛,而最后一场,便是由胜出者共同诊治几名患者,最后决出名次。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成千上万的人争相报名,但挑选出来的,只有几个人。”
杜明珠猛地推开她,神情惊恐,死命摇头。
“不,我不要,我不要被那么多人看到我的脸!他们会笑话我,嫌弃我,用最难听最恶毒的话来评判我,我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
与其把自己的伤疤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宁愿死!
“珠儿你冷静一点。”姜氏极力安抚,“娘知道你害怕,所以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假身份,这里是凤阳府,不是乌头县,没人认识你。”
“等治好了脸,咱们立马回家,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来历。”
“机会难得,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塞了好几百两银子,好不容易才让你选上的,你可不要辜负娘的一片苦心啊。”
听了这话,杜明珠渐渐停止了歇斯底里。
“可是,杜若那些人还在凤阳府呢,万一她认出我来……”
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让杜若看到自己如今这个鬼样子。
那贱人一定笑掉大牙的!
知女莫若母,杜明珠的心思,姜氏又怎会不懂?
“放心吧珠儿,娘打听过了,杜若是来陪考的,如今府试已经考完了,她很快就会离开凤阳府了,不会认出你的。”
杜明珠仍旧犹豫不定。
姜氏苦口婆心地劝,“机会只有一次,等杏林大会一结束,那些神医们便都会离开了,即便你拿着重金上门,前面也还排着长长的队呢,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你?”
杜明珠的心开始动摇。
“娘,你确定杜若他们会离开吗?”
“当然。”姜氏嗤笑一声,“杏林大会跟那小贱人有什么关系?她又不会医,留在这里做什么?喝西北风吗?”
“再说了,她家小叔子江湛这次走了狗屎运中了府案首,她还不急着回去显摆?”
姜氏看着女儿,正色道:“珠儿,你要仔细想清楚了,脸跟脸面,到底哪个更重要?”
杜明珠缓缓垂下了眸子。
两个都重要。
但两者二选一的话,她当然要脸。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没有脸,便什么都没有,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更没有如意郎君。
“好,那便依照娘说的办吧。”杜明珠终于下了决心。
只有脸好了,她才有能力继续跟杜若斗下去。
也只有恢复美貌,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杜若曾经的心上人,也才会注意到自己。
......
杜明珠母女机关算尽,可惜算漏了一样。
那就是杜若并没打算这么快就回去。
而且还报名参加了杏林大会。
杏林大会开始的前一天,吉郡王府派了十几个家丁下人,在账房先生的带领下,大张旗鼓地送来了三万两银子的赔款。
本来么,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三万两那么多,肯定是给银票最方便。
可吉郡王府偏不。
全是现银,浩浩荡荡地拉了好几车,用十几口大木箱装着。
到了乌头县馆,干的第一件缺德事。
就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把附近的民众全都吸引了过来,围在那看热闹。
“恭喜杜娘子,贺喜杜娘子,赢了三万两银子,普天同庆啊!”账房先生大声吆喝着,生怕别人听不见。
杜若冷眼看他表演。
果然,围观群众嗡的一下炸开了,议论纷纷。
“三万两这么多?”
“啧啧啧,这得几辈子才能花完吧?真是掉钱窟窿里了。”
“哎哟,眼红了?可惜再眼红也不是你的,哈哈哈。”
“我呸,说得好像你不眼红一样,别说三万两,你就是有三千两估计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听着这些羡慕嫉妒恨的话,账房先生很满意。
不过还不够。
又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我们王妃说了,三万两银子我们一时间凑不齐,所以只给了两万两现银,另外那一万两,用其它东西抵。”
他当众一张一张地大声念。
“近郊庄子一座,价值五千两!”
“武林大街铺子两间,价值三千两!”
“美人花魁五个,价值两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