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杜进贤后,一路上此人可谓殷勤备至,云绫被烦得不行,索性独自跑到了队伍最前方,留下王尔山应付此人。
燕家兄妹尽职尽责地跟在云绫左右,随行的还有那二百亲卫。
此时,燕十七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队伍中段的杜进贤,轻声问道:“姑娘,这杜进贤可信?”
云绫微微摇头,回道:“不知。不过,先收着也没坏处,毕竟是个地头蛇。”
闻言,燕十七默默点头,不再多言,心中却是暗暗将杜进贤拉进了防备名单中。
扎营之后,王尔山抽空也问了云绫相同的问题,云绫也是这般回答。
翌日傍晚前后,大队人马终于抵达汉中城。
有着杜进贤这个地头蛇在,众人入城极为顺利,未曾遇上任何盘查。
只是在他们不曾留意的角落,一双眼睛默默关注着这支不同寻常的队伍,随后匆忙消失在小巷中。
入城后,王尔山径直去了大都督府,一同带走了杜进贤、王宪和庞万春。
云绫则将兵马交给李思道带回军营安顿,她自己则领着燕家兄妹脱离了队伍。
早在启程前来汉中之时,她便书信通知了师父自己的行程,约定在汉中城中碰面。
此前她虽对赴任梁州有所猜测,但究竟是也不是还需问过自家师父才成,并且即便猜测有所出入,自己来了也可通过职务之便援手不是。
是以,当她在一处墙角发现师门独有的暗记后,就料定自己师父已经知道自己入城了。
一路循着暗记所示,云绫三人到了汉中城北一处偏僻小院门前。
这处小院位置虽然偏僻,但院墙干净整洁,从墙面开窗向内望去,景观布置与明玉岛公孙玉瑶的小院一般无二,透着个“雅”字。
见此,云绫确信没有找错地方,当即示意燕十六上前叩门。
“笃笃笃!”三声过后,隔着院墙便见一曼妙身影款款而来,一袭白衣胜雪,青丝随意束在脑后,一举一动皆透着股洒脱随性,正是公孙云绦当面。
“三师姐!”云绫隔着院墙对云绦招手,面上喜气浮现,笑靥如花。
看清来人,云绦同样面露喜色,加快脚步,三两步便走到门后,为三人打开院门。
云绫当先一步上前,紧紧搂住云绦,又蹦又跳,欢喜不可自禁。
云绦轻轻拍着云绫的后背,笑道:“好你个小六,姐姐在汉中都听闻你的威风了,可真是长脸!”
这一说,云绫顿时有些羞赧,赶紧站直了身子为云绦与燕家兄妹相互介绍一番。
三人见礼毕,云绦将他们让进院中,转身在前引路。
云绫快走两步,一把挽住云绦臂膀,脑袋凑到后者耳旁,悄声述说着离别之情。
入得厅堂,公孙玉瑶已在上首端坐,随意品着香茶,神情极为轻松。
云绫见了师父,当即三两步小跑到后者跟前,俏声唤道:“师父,我来哩!”
“来便来了,才多久没见,用得着这般激动?”公孙玉瑶看了云绫一眼,淡淡地回道。
闻言,云绫也不以为意,笑盈盈地在云绦对面坐定。
燕家兄妹则恭恭敬敬地冲公孙玉瑶行了一礼,唤道:“燕十六(燕十七),见过楼主!”
闻得二人称呼,公孙玉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云绫,见其没有表示,当即明了这是正式收下这对兄妹了。
于是,她面露笑意,微微颔首,说道:“不必多礼,你们也坐吧。”
闻言,二人应了一声,并未依言坐下,而是一左一右站在云绫身后,如同哼哈二将一般。
见此,公孙玉瑶也未说什么,问道:“云绫,这一路可还顺当?”
云绫点了点头,回道:“一切顺利,师父放心便是。”
说罢,她想了想,又将在汉中城外遇上杜进贤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问道:“师父,我这番行事可妥当?”
公孙玉瑶瞥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收都收了,还问这个作甚?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闻言,云绫暗暗舒了口气,随即笑道:“我只让他跟着回来,可没说收下他哩。若是师父觉得不妥,我自有话回他。”
“才当官几日,就学了这些圆滑伎俩?”公孙玉瑶略带不悦地说道。
“师父,我既被师公和师伯拉了进来,总不好还如过去那般直来直去,那不是且等着被人欺负哩。”云绫有些委屈地辩解道。
闻言,公孙玉瑶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抿了口茶水,淡淡道:“你心中有数便好。”
说罢,她便不再言语,只默默垂眸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眼看气氛有些沉闷,一直不曾言语的云绦主动开口道:“小六,那杜进贤可信不,你就收下了?”
闻言,云绫拿眼偷偷瞧了公孙玉瑶一眼,这才回道:“可信不可信还两说,不过他透露的消息还是很有用的。三师姐可知前任大都督任三贤之事?”
云绦微微颔首,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来了汉中之后听闻过一些,据说是个好官,倒是未曾想竟然是阖府灭门。”
云绫点了点头,又看向公孙玉瑶,不解道:“师父,按说似任三贤这等封疆大吏死得不明不白,玉麟卫应当是会插手调查才对,怎会被卢之远给压下了哩?”
闻言,公孙玉瑶臻首轻摇,轻叹一声,说道:“这就是你师伯安排你来梁州的原因。”
一听此言,云绫顿时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仔细听着公孙玉瑶接下来的话。
原来任三贤死后,玉麟卫不是没有调查,但所有调查此事的玉麟卫尽皆死于非命。
公孙玉瑶得知此事后赶来汉中,细细查验之下,从玉麟卫尸首上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这才确定血杀楼总部大致是在梁州地界。
只是她来到此地时,任三贤已死去经年,任府也早已毁于一把大火,想要重启调查都无从查起。
公孙玉瑶毕竟是江湖中人,虽有公孙家这层关系,到底还是不能名正言顺地调查朝廷官员。
眼下公孙玉瑶只是怀疑任三贤之死是血杀楼做下的,至于是否与卢之远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是以,公孙安世趁着朝廷封赏之机将云绫安排来梁州,担任的还是负责一州治安的都尉之职,一则可以光明正大调查卢之远,二则也可相助公孙玉瑶剿灭血杀楼。
听到此处,云绫不禁秀眉微蹙,出声问道:“师父,那如今您查到血杀楼总部所在了吗?”
公孙玉瑶却是微微摇头,并未说话。
见此,云绦主动接过话头,恨恨道:“血杀楼那些鬼东西惯能藏匿,我和师父一路追查到汉中后就没了线索。前些日子我们查到一处可疑的地方,未曾想只是对方布下的陷阱,险些就让我们折了进去。”
闻言,云绫不禁再次看向公孙玉瑶,问道:“师父,可是上次您遇上安可姐那里?”
公孙玉瑶微微颔首,回道:“那次险象环生,出来就遇上那安可,为师还当她是血杀楼之人,这才一怒之下动起手来。”
话落,厅堂之内一时安静下来,师徒三个都没再说话。
云绫兀自摩挲着下巴,凤眸精光频现,显然是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公孙玉瑶端坐上首,时不时抿上一口清茶,双眼看着云绫,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笑意。
云绦则要简单许多,这些个阴谋诡计的她可不擅长,只消师父怎么吩咐她便怎么做就行了。
就在此时,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云绫身后的燕十七突然说话了。
只闻她用清脆中带点迟疑的声音说道:“姑娘,何不试着联络我师父?他老人家是天字组的人,当是知道血杀楼总部的。”
闻言,云绫微微一愣,旋即迟疑道:“你有办法联系到?”
燕十七点了点头,不太确定地回道:“师父曾给我们兄妹留下过联络秘法,不过我们从未用过,只能一试。”
“那你便去试试吧。”云绫颔首道。
得了允许,燕十七也不耽搁,拉着兄长匆匆告辞离去。
二人走后,公孙玉瑶方才问道:“他们师父,可是你信中提到的空空道人?”
闻言,云绫点头确认,随即便将当初如何得了空空道人提醒以及她自己对空空道人动机的推测说了个清楚。
公孙玉瑶听后秀眉微蹙,信中云绫只是提了一嘴空空道人的存在,并未详细说明原委,此时听来却是觉得颇为怪异。
那空空道人是天字组杀手,一个杀手,会因为徒弟而心慈手软吗?
若是想摆脱血杀楼天蕴丹的控制,大可远走天涯,犯不着暴露身份来提醒云绫。
不过,她一时也想不到空空道人的动机,只能暂且作罢。
反正有她在此,那空空道人便是藏了什么心思,也伤不着她的徒儿们。
对于自己的修为,她还是极为自信的。
念及此,公孙玉瑶不由吩咐道:“若是那空空道人来了,你不可单独去见,需得通知为师一道前去。”
闻言,云绫自是乖乖点头应下。
随即,她又将方才心中思量之事说出,征求公孙玉瑶的意见。
杜进贤担任梁州参军多年,定然知晓不少梁州官场的内幕。
如今此人有意改换门庭,云绫打算以他作为突破口,全面调查卢之远此人。
听了云绫的打算,公孙玉瑶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杜、卢两家有着通家之好,这杜进贤若是真心投靠自然无妨,为师只怕这其中有何阴私之事,你一切还需小心谨慎为好。”
闻言,云绫点头应是,又坐一会儿便要告辞离去。
她为梁州都尉,初来乍到,梁州上下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此地不宜久留。
待她走后,公孙玉瑶也带着云绦离了小院,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