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无颜见江东父老那就干脆躲起来吧,好在这个宽厚的肩膀终于又能靠上了。
孙遇不说话,时不时地拢一拢她身上的衣衫,或者抚一拢她额前的头发。要是她抬头来看他一眼,就冲她笑笑,然后依旧把人抱回怀里。
如此行了大半天,杜仲都窝在孙遇怀里好好地睡了一觉了,一行人才到了大河边,开始换上了大船。换船的时候众人都直接上了跳板,杜仲本来也想如此,不料孙遇手上一用劲儿,一把把她给抱起,然后抬腿就往跳板上走。
周围几十号人都静静地看着,无一人做声。
杜仲歇息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恢复了大半的体力,于是脸红过顶,低声抗议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孙遇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就让我抱你吧,我想抱着你!”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难掩的心疼和愧疚,杜仲明白他这是为他没能及时救她而心情复杂,心里一软,干脆鸵鸟到底了。
她这一心软,孙遇的柔情泛滥得几乎无法收拾。到了大船上,孙遇马上叫人弄来浴桶热水,他轻轻地把她放在了贵妃榻上,不许她动,自己招呼着把浴桶摆好,把水温调好;又去拿了自己的一身衣裳过来,一一放好,这才把杜仲抱了过去。
“我又不是不能动——”杜仲嘟囔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正在帮她脱衣裳的孙遇声音依旧低沉:“你就让我帮你吧,我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杜仲赶紧打断他的话。“我想——”这句话这么大半天的功夫他已经说了五六遍了,“你不用出去议事吗?要是一会儿张三李四他们找你——”
“他们谁都没有你重要。你别动,我来!”他轻轻地解开她的衣带,把那件已经满是血迹、汗渍和泥土的中衣给解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只着了一件中衣,这已是大大的失礼,换成别家女眷,怕是休了也不过分——而且她还那个样子跟别的男人搀扶在一起……
可这一切怪谁呢?说到底,怪他这个相公没本事,没能好好地保护她。
慢慢抽掉腰带,把裤子都褪到脚踝处,奇怪的是,他一点旖旎心思都没有,尤其在看到腿上的那些口子以后——
“我去给你拿点药来。”
杜仲刚开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的动作,随即就了然了。他这是在愧疚呢!既然他心疼了,那她就配合他,给他心疼的时间,让他好好心疼一把。于是乖乖的一动不动,任他上下作为。
孙遇拿过药来,再把她抱起,轻轻地放入水中,一点一点地帮她擦洗起来。
他坐在她的背后,先是轻轻地舀水帮她洗头,把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从汗渍和树叶中解放出来。洗完了头发,再从脖子开始,一点点往下擦洗——杜仲自己动手,他还不让。当洗到腿上伤口的时候,他突然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身子,把头埋在了她湿漉漉的肩膀上,不动了。
不一会儿,杜仲就感觉他温热的泪水顺着脖子往下面流。她心里不忍,想转过身去安慰他,却被他紧紧地抱住动弹不得。
“别动——”他声音越发嘶哑,“我知道你不怪我,但我心里难受!”
杜仲故意轻笑了一声:“好啦,我这不是跑出来了吗?又没什么大碍——”
孙遇长吸了一口气,用她的肩膀擦了擦眼泪,然后把她的肩膀擦干,轻轻地把她抱出来,用干净水把伤口附近洗干净,再把她放到了贵妃榻上,开始给她抹药。
“那个——衣衫衣衫!”杜仲面红耳赤地赶紧出声提醒他道。这整个过程孙遇都好似忘了给她穿衣裳。这会儿天还没黑透呢,屋里还点了好几根蜡烛,虽然两人好了已经一段时日了,可这般大咧咧的——
孙遇闻言终于有了一丝的笑容,他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嘴唇,柔声道:“我还要好好地检查一下,抹完药就去拿衣衫,夫人别急!”
“别的地方没伤口了,就腿上的两个伤口!”杜仲嗫嚅道,“不用都检查啦!”
“不行,”孙遇伸手拦住她欲起身的肩膀,“这身子是我的,我必须要仔细检查了才能放心!”这样说着他还觉得不够亮,又点了两根蜡烛来,仔仔细细地检查属于他的那副身子。
杜仲这会儿觉得自己就跟那砧板上的肉似的,被他翻来覆去仔细地看。换做平时她可能就一脚过去了,但这会儿他的弦都绷得紧紧的,她不敢直接对上。等他一看完,她长吐了一口气,心想终于是个人而不是块肉了!
孙遇拿过他的衣裳,但也只是给她披了上衣,刚刚罩在了大腿中部,而露出的地方正好方便他抹药。
他的动作很轻柔,好似那不是狰狞的伤口而是最最美丽的花瓣一样。他上药时眉头紧锁,嘴唇泯紧,而他自己就算前阵子伤势最重时也没见他这么愁眉苦脸过。
“好啦,一点都不疼的,过几天就结疤了!”杜仲见状就柔声安慰他,“这点儿伤跟你以前的伤相比,算得了什么?”
孙遇默了默,突然问道:“胡小空受伤重得多,他是不是为了保护你才那样?”
“嗯。”说到胡小空,杜仲心里也闪过了一丝愧疚。她自从看到了相公就完全忘记了他这个人,眼神都没往他那边瞟过——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看到杜仲脸上的愧疚,孙遇立即接话道:“以后我会报答他的,你不用觉得内疚。”他轻抚她被擦伤的脸颊,“这些你都不用管了,以后这些都交给我,我会安排好你的朋友的!”
说实话,脸上有些疼。杜仲咧了咧嘴,没有说话。孙遇的话说得很好听,但他那么忙,还有那么多要伤神的事儿,她的这点儿小事就不用他来忙活了。而且胡小空那人生性不受拘束,未必能接受孙遇的好意。
只是这会儿气氛正好,连空气中都冒着甜蜜味儿,是以她很聪明地闭了嘴。
涂好了药,他把她抱到床上,又叫人端了饭菜进来,他还不许她起床,非要一口口地喂她。最后杜仲都发毛了,他才扶着她坐到了桌子前,仔细地服侍她吃饭。
“我又不是断手断脚了——”
“不要浑说!”
“好好好,我不乱说,我自己吃自己的,我就不乱说了,行不行?”
两人吃完了饭,杜仲继续被孙遇要求回床上休息,而他也终于有空出去见见那帮等了半天了数字们了。
一进了议事厅,等了半天的张三等人都站了起来,齐声问夫人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这回又辛苦兄弟们了——”
李四抢过了话,“公子,夫人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夫人不怪我们来迟了就好!”
孙遇咽下了感激的话,团团地拱拱手,算是谢过,这才坐下来议事。
“公子,端王已经连发了四封书信过来,您要不要看看——”
孙遇揉揉眉头,伸手道:“拿来吧。”
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端王会说什么。雷火教是江湖一大毒瘤,但现在还是朝廷的事不是端王一个“蜗居”南方的王爷的事。孙遇和齐修竹来了这么一手,往好了说是除魔卫道,往坏了说,那就是端王图谋太大,已经在开始行天子之责了。当初他完全不知道雷火教在哪儿,万般无奈之下才制定了端雷火教小据点的计划,齐修竹心疼师弟,默认了,而孙遇干脆跳过了端王,对端王发来的信看都不看——在杜仲回来前,他需要掩耳盗铃。
好在现在人回来了,手下的人马也没有什么伤亡,他这一步棋,总算是走对了他自己的这一部分。至于端王那儿,不管是不是雷霆之怒,他都接着吧。
若是以前的遇公子,就不会顾忌这么多。那时候他鲜衣怒马,江湖上因着他在正气堂的职位和孙家的名头,就少有不给他面子的。就是端王那里,也更多的是把他当成是小弟弟,吩咐他做点无关痛痒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孙遇知道,他到了该用上的时候了。
他也不想逃避。经过这么大半年的磨砺,权势的作用已经被多次验证。如果没有权势,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护不住杜仲。不为别人,为了他的小日子,他也必须要当上端王手里的一把快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