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王爷，杜仲就想起他那很想戏一戏朋友妻的眼神，于是也不客气了，立即回敬了过去：“你也不用这样瞪着我，我们家孙遇可不在这里，瞪我没用！”
    九夫人听了一噎，心想自己刚刚是不是太明显了点，这都让人家夫人堵到门口来了——其实她跟王爷不愧是两公婆，心思都差不多：都爱美人儿，想接近但也知道不可能有其他结果的。那还能怎么办呢，多享享眼福呗，要是能多说几句话就更好了……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的，两只小母鸡似的。本来也是，我相公被你觊觎了然后你相公又来觊觎我，本来就是解不开的一个结，要成为仇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两人看了半响后突然脸上的神情开始松动，然后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两人对视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江湖儿女就是这点好，大气爽朗不记仇，相视一笑，恩怨全消，接下来该干嘛干嘛，一点都不耽误。
    杜仲看了看周围，在鱼池旁边的一块大卵石上坐了下来。然后斜着眼挑衅地看着九夫人，果然不出一瞬，九夫人把裙子一撩，就在旁边另一块稍大的卵石上坐了下来。
    杜仲一身的红红紫紫，她浑不在意，干脆翘起二郎腿，然后再挑衅地看着九夫人。九夫人这回不跟了，白了杜仲一眼，没好声气地道：“你幼不幼稚？！”说完，她自己也笑了。
    两个已婚夫人，一个是王爷小妾一个是将军夫人，把卵石当锦凳坐，还来指责对方幼稚？五十步和一百步罢了。
    两人都想到了这一层，于是再次傻瓜一样“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笑完了，杜仲想了想就小声地把傍晚进府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算是回答了九夫人之前的问题。
    九夫人把快掉到水里去的裙摆给捞上来，口气里一点都不惊奇，“哼，是她四夫人做得出来的事。她身边的那个燕姑娘你看清了没有？那就是她和王爷给你们家孙将军准备的女人。”说到这她又想起来杜仲在酒桌上的表现，嘿嘿一笑，“可是他们都低估了你。啧啧，我看你不去唱戏还真可惜了，装起柔弱来比那什么燕姑娘好看多了！反正王爷见过燕姑娘多少次了，就从来没有眼珠子都不会转过！哎，跟我说说，你是上哪儿学的这一套本事啊？”
    想起刚才的事情杜仲自己也觉得好笑，她低头呵呵地笑了半响，才颇为得意地对九夫人说：“无师自通！本姑娘天资聪颖没啥不会的，嗬嗬，羡慕吧！”
    九夫人发现自己一个女人都被杜仲那自信中夹杂着狡黠的小样儿给看呆了！哎，这样的一个祸水，难怪祸害得了孙遇！“是啊，挺羡慕你的。你没有负担，也不畏惧未来，想到什么就去做，怎么快意怎么来。最最让我羡慕的是，孙将军对你一往情深，温柔体贴——我看天下女人就没有不羡慕你的！”
    杜仲本来还想诉几句苦水，说说他们的艰难史的，但一想到九夫人这么大方的一个江湖女子现在不得不窝在这狗屁王爷府里当第九个夫人——她顿时觉得跟九夫人相比她的那点子艰难连根牛毛都算不上，她要再嘚瑟，那可真得遭雷劈了。
    九夫人看杜仲不说话，突然想到了之前的江湖传言，又体贴地为她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们也不容易。之前传得最凶的时候，说你是个母夜叉，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专门摄人心魂。要不是孙将军一直站在你那一边，估计有不少人想要去讨伐你了！——可见这帮人全是胡扯，你长得这么好看，功夫好演技好胆量好性格还好，可不比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们好多了！”
    杜仲被贬了不生气被夸了也不扭捏，一边听还一点颔首称是，等她说完了就问她：“还有么？”
    “哈，你还听什么？”
    “听你的故事。你怎么来了柳州城？来这府里多久了？王爷对你好么？还有，你在这高墙大院里待着，怎么知道那么多我的的事情？”
    九夫人不回答，而是又盯着她问了一句：“我说你别的都还好，就是这名字不好听。你爹妈也太偷懒了吧，老二就叫了个仲？你好歹也是一个姑娘家，被人家叫杜老二难不难听啊！”
    杜仲眉毛一挑，“我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罢了。怎么样，想知道吗，想知道就先回答你的问题。”
    九夫人“切”了一声，“谁想知道啊，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也对，肯定是有其他名字的，看你这样估计是懒得告诉别人——”
    “那你呢，你叫啥？你好歹还知道我叫杜老二，我就知道你叫九夫人！”
    九夫人转过头去，看着池塘水面粼粼的水面映着摇晃的灯光，脸上的笑容突然也浮动了起来，再难到达心底。“其实跟你说了也没什么，那些东西，稍微打听一下也能打听得出来。只是我已经很久不说也不去想了，所以有些陌生而已。”她又转过头看向杜仲，“你也真是个大胆的，第一次见面你就问人家的隐私了，你就不怕知道的太多了反而不好？”
    不要好奇，不要多过问别人的隐私，这是最重要的江湖规则之一。杜仲耸耸肩膀，一脸无所谓地说：“这不无聊嘛！再说了，我以后总得找一个能说话的人，要不估计得闷死。你看，着王爷府我就认识了你和四夫人，不找你难道找四夫人？”
    九夫人被杜仲的直接逗笑了，“你说得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以后闲着的时间还大把呢！”
    九夫人的故事很老套，中间也没什么波澜，说来其实就是几句话的事。九夫人姓雷，祖上算来也是苗族的一支，但早就到了南越。到她爷爷时雷家在南越势力逐渐强盛，就被当时的皇上封了个南越王，并朝廷派兵驻守。爷爷被封了王，她的姑姑就得进宫伺候皇上，但那时他们家还算强盛，所以姑姑最后当到了四妃之一；到了她这一辈，兄弟能人少，家室衰败，她就从小知道了，长大不是给这个王就要给那个王的，估计还当不了正妃。但即使这样也不至于当了九夫人，当时实在是端王在南方的势力太大，而南越世子急于表示诚意，于是她一到十五岁就被送给了当时已经四十出头的端王，到如今正好四年。
    “我的闺名叫幼香，但是到这里四年了，没有人再叫过这个名字。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外面那么多事情吗，那是因为我逃过三次，但都被抓了回来。后来我阿爹阿娘出面，我就不逃了。王爷也知道了我的性子，索性只要我不逃别的他也不管我——所以说凡事还是要有胆量才行。不做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做了就算失败了也未必是坏事啊……”
    杜仲久久没有说话。她还能说什么，眼前的九夫人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大悲剧，一个旋涡式的悲剧，把她所有的安慰都吸了进去——想来她还得感谢师父，养活了她教会了她本领还从来不限制她不给她任何压力，她能走到今天，师父的默认起了多大的作用啊！
    两人都不说话了，看着池塘各想心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喧哗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是孙遇他们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