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这么多事情在身,实在是没法像以前几次那样说走就走地去找她,而且跑了这么多次她早就有了经验了,要是存心躲起来他找都没法找!
那一刻他真是心放在了油锅里煎,每多等一刻就熟一分,等到见到杜仲本人的时候小心脏都快熟透了!
中间他还不得不去了王府一趟,给他的夫人请假,说是突然身子不舒服,他也不敢久待,打了个照面也不管正气堂那些人的脸色就急急地赶回了将军府。
除了等着,他还真的不知道能干嘛。
在等得最心焦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要是这次杜仲又不告而别,那他就不去找了,等她玩够了再自己回来吧。
他找累了,吵架也吵累了。
但前一秒那样想,后一秒心头就难受得要吐出来:他怎么舍得?!
所以,这一次等她回来,一定、一定、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好,那我们就好好谈一谈。你确定要在院子里谈吗?”孙遇暗自磨着牙,理智开始一点点地回笼。
杜仲转头看看,只有虫鸣鸟叫,一点人息都无,看来李四他们识趣,知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都躲起来了。
既然没人围观那就在哪里谈都一样了——在外面谈也好,实在谈不拢了就打一架,跟今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两人一样。痛痛快快打一架说不定啥气儿都没有了!“就在这儿谈吧,宽敞。”
孙遇皱皱眉,谈话还需要宽敞?又不是打架。本来他还想呢,要是实在谈不拢了就床头吵架床尾和,压着她在床上好好地收拾一顿,不就什么气儿都没有了?!“回房间吧,我不想别人一天两次地听到我们吵架!”
杜仲一听这个就火了,还偏就不走了!“你还知道一天两次啊,今天上午才吼了我,然后说了以后不这样了,刚刚你又吼我!你说话还能做点准吗你?!”
孙遇眉头直跳,努力地压低声音道:“那你说我为什么吼你?你去看别的男人光膀子难道我不应该生气?我一回来你人都不见了难道我不会着急?我是你相公,是你男人,不是路边哪个过路的!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上午的事情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我在外院坐着,他们光膀子过来的,难道我还能把眼睛给闭上——就算我闭上了就没人说了,你就不生气了?今天下午我是出去逛了,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买的,以后好在路上用,这难道也错了?”
“你就不会带个人出去?”
“我带谁啊,李四现在是大总管,忙得要命,草儿还要给我们洗衣裳做饭呢,我带谁啊我?”
“这么大的一个将军府就没人跟你了?那你出去了天黑了怎么还不知道回来?你就不知道家里会有人担心你吗?”
杜仲忍不住嗓门提高了,“是你说晚上不回来的,我一个人呆在院子里,回来那么早做什么?!”
孙遇支吾了一下,底气有点不足了,“反正你这么晚回来就是不对!王爷那边派人催了好几次,我只好说你不舒服——”
杜仲一听突然心里明白了。她顿了顿,沉声道:“你不开心,首先是怕我又跑了吧。呵,原来你还是不相信我。我跟你说过的,我不会走了,除非你赶我走,但是好像你并没有放在心上。其次,是因为王爷催得急而我又不在,所以给你丢脸了吧。王爷今天催什么催呢,哦,是了,今天下午张絮儿来了,正气堂那边也来了不少人吧,王爷这是要给他们接风呢。既然是给他们接风你肯定得去呀,不单你,我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也得去是不是?那就难怪了,今天晚上我没出现王爷那边要高兴了才怪!你吃挂落了是不是?那还真不好意思,我在外面逛街逛得开心着呢,完全没有想到这回事。其实我还不想这么早回来的呢,要不是看街上不少小吃摊子都收摊了还想再逛逛呢——”
“杜仲——”孙遇越听心头的那股火就越往下沉,越往下沉心就越凉:他的一番心思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地点了出来,问题是,她一点都不重视,反而是用这么轻忽的口气好似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一样——
她都说对了,但他实在没办法开心起来。
同样不开心的还有杜仲。“你不用咬牙切齿的。既然说了要好好谈,那我们就把话都说出来,免得明天还来吵这样的架。”说着她就摊摊手,颇有些自嘲地道,“你看,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有话就直接说,不开心了就吼出来。上午的事情我是故意没避开的,因为我决定没什么,只是光膀子又不是光下身了,我也只是看了两眼没有做别的,没什么大不了。晚上的事情也是一样,我在街上的时候知道张絮儿来柳州城了,但压根就没想到张絮儿来了王府得开接风宴,我得出席,还在街上溜达得欢呢——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夫人。不过我看你对我的信任也就那么多——剩下的你来说吧。”
其实,她差一点就要说出“那就这样吧”的话来。但话到了嘴边却发现无比的艰涩,中午的耳鬓厮磨还在脑海里鲜活着呢,要是说了这话,那以后就——
孙遇也偷偷地松了口气。他真怕她说顺溜了然后就上下嘴唇轻轻一动把“分手”两个字给吐了出来。那两个字杀伤力太大,一旦吐了出来捡都捡不起来,势必伤筋动骨。
让他来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说的全对,她没说的他也不能接腔。男人跟女人不一样,长篇大论旁征博引然后想这想那不是他们的风格,所以,什么都不用说了,先离开了这鬼地方,到了两人独处的时候好好“谈谈”吧。
“好了,快点进去休息吧,我还有事,晚上还要出去。——明天晚上还有接风宴,到时候我们都不能缺席。还有,明天起廖五专门跟着你,要是出门把草姑娘也带上。人手不够这两天我再去买几个人回来。走了!”
杜仲看着那个突然转身离开的背影,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叫什么,不是正在吵架吗,她这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外加撸起袖子准备打架呢,他这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手都没了还打什么架,观众都没了还唱什么戏?
杜仲郁闷了。
郁闷之后她决定要跟这个家伙冷战。他不是什么都不说吗,那行,她也什么都不说,看他怎么办!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杜仲才又看到了孙遇这个人。他还是头一天的装扮,衣衫头发都有些灰尘了,远不复头天晚上吵架时的精神。
杜仲不看他,径自叫草儿给她梳头发。
她这一天啥事都没干,也没有心情干,这晃晃那晃晃,吃过午饭睡过午觉实在无聊了就叫来草儿和卫娘子,沐浴换衣梳妆,把端王打赏的首饰都搬了出来慢慢挑,挑到实在不耐烦了才指了一套最素净的珍珠头面给换上。
衣衫也是挑月白的对襟上杉加青色的长裙,玉环压腰,金锁扣领,整个人看上去顿时多了几分仙气,也变得大家闺秀起来。
按理说,她一个成了亲的小娘子往大家闺秀打扮也有点那个什么不合适,但杜仲实在是没办法了,因为其他的衣衫要么就跟花蝴蝶似的花花绿绿,要么就跟萤火虫似的闪闪发光。杜仲估计送这些衣裳的肯定是那个本身就金光闪闪的四夫人,要不能这么把她往媚俗方向想象?
她好歹也是闯荡过几年江湖的人,这点儿眼光还是有的。所以那套衣衫穿上后不得不叫草儿进来帮忙梳头发,因为她自己胡乱梳的实在有点对不起这身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