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鸣断断续续地，声音顺着海波直达颜昭心底，让她的心跳不断加快。
    上次有这种反应还是在找到遗落在河底的陈燃野时。
    颜昭狗狗祟祟地往四周游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活物，似乎在这个寂静的海底，只有这么一只弱小的鲸鱼在发出哀鸣，苦苦求救。
    她向下潜游，直达海底的礁石。
    海底漆黑无光，唯那一处光亮。
    颜昭跟随心跳的指引，直达光亮处。
    那是一个由几块大礁石封闭起来的洞，只露出一个可以宽两米高四米的洞口，颜昭从这望进去，只能看到一只亮晶晶的眼。
    颜昭把灯提在手上，温暖的黄光驱散海底的黑暗，洞里的生物弱弱的鸣叫一声。
    这洞口对于颜昭来说很大，她游到洞的边缘朝里看，那是一只还处于幼年期的月鲸鱼，月白色的头顶并不光滑，布满着粗糙的伤痕。
    洞口很大，但那是相对于颜昭来说，对于一只庞大的鲸鱼，哪怕它还处在幼年期，这也只是一个困住它的牢笼罢了，连在里面翻一个身都很困难。
    很显然，这是有人在它很小的时候就放进来了，把它困在这，让它的体型逐渐变大，逐渐离不开这寂静的礁石洞。
    这是一个缓慢而又残忍的束缚方式。
    颜昭站在洞口，脑海里疯狂喊系统出来翻译。
    系统，一款带有隐藏危险，但平时还蛮好用的人工智障。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轻缓，怕吓到这个眼睛里已经蓄了一大泡眼泪的小鲸鱼：“是谁把你困在这的。”
    “呜~”
    不知道，从记忆起就在这里了。
    这里没有别的生物，唯一主宰这片海域的只有号称海中神使的月鲸鱼族群。
    是它的族人亲手将它束缚在这。
    为什么呢？它只是一个弱小的鲸鱼，没见过外面广阔的海域，何等罪过才会将它束缚在这。
    “你平时见过和你长一样的鲸鱼吗？”
    “呜~”
    没有，但是每天都有路过的生物送食物进来。
    我想出去。
    我想去一个地方。
    我向外面的生物求救，你是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我只见过你。
    等我去了那个地方，就回来，我乖乖的不乱跑。
    颜昭被它呜的脑袋疼，系统也翻译的有些卡壳，显然是这只没出过礁石的小鲸鱼说的话有些难懂，它费了老大劲才翻译成颜昭能听懂的话语，电路都快烧了。
    颜昭有些犹豫，先不说她现在还在军区大比，身后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其它的99个人，有第三军区的荣耀，有支持他们夺冠的民众。
    而且这小鲸鱼是被月鲸鱼族群从小关在这的，颜昭若是把它救出去了，那可能会惹的月鲸鱼群翻脸把他们赶出月亮湾。
    颜昭皱着眉，有些不好意思地摊摊手：“抱歉，现在可能不太行。”
    “唔~”月鲸鱼亮晶晶地眼忽然暗了下去。
    和这种单纯的生物对视，拒绝它可是费了很大努力的。
    颜昭避开它的视线，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死，然后离开她头顶的吃的多。
    小鲸鱼用头轻轻拱着吃的多，颜昭抓回来夹腋下，准备转身就走，免得自己心软。
    “呜~”
    鲸鸣弱了下去，不再发出求救的信号，但它直愣愣地看着颜昭离开的背影，久久不愿挪开。
    它扁了一下嘴，一甩尾巴，直直地撞在那个洞口处。
    礁石太大了，而洞内的位置太小，它怎么样也施展不开，伤疤再次崩裂开，海水中有了血腥味，它浑然不觉，固执的用头一下又一下地撞着洞口。
    颜昭回去后，兴致不高地撑着下巴看大家拍到的月亮湾照片。
    最为敏感的陈砚书先察觉到：“颜昭怎么了？”
    颜昭叹了口气，把刚刚遇到的小鲸鱼和他们讲了一下。
    “你们知道吗？那只小鲸鱼就这么拿大眼睛看着我，我拒绝它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啊。”
    当时颜昭跑的太快，直播镜头都追不上她，众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溜去哪了，经她绘声绘色地这么一说，总算明白了。
    大家发的光脑都是特制的，可以在各种域里保持通讯功能的军用光脑，但是联网看直播这事就不行了。
    不过今年的拔旗赛段里新增一个守护者的章程，所以陈燃野身上是有可以联网的光脑的，他打开直播弹幕，上面热心的网友已经把小鲸鱼为什么被困的事讲出来了。
    陈燃野复述了一遍。
    “月鲸鱼通体呈现月白色，若是族群中出现有别的颜色，那便视为不详，是会被族群不喜的，被禁止见月，所以一般会被杀死或囚禁起来，囚禁的地方一般是不见月光的海底。”
    “就算被囚禁，一般也活不久，弹幕上说按照小乌鸦你的描述，那只鲸鱼应该已经在那个鬼地方待了四个月了。当然我觉得吧甚至更久，毕竟那个地方缺吃的。”
    “好可笑的理由。”颜昭神色有些冷，她站起身，喊周佳祺给她冻出一片冰面来，她要立马开始修理发动机。
    超雄版颜昭因为心情不佳，抡扳手和锤子都用了很大劲，提早两个小时修好。
    她躺在吃的多变作的大床上，指尖上跳动的黑火明明灭灭，眼里忽然倒映出一湾银白皎洁的月。
    起来守夜的一个队员遵照指挥官的吩咐，若是到点了颜昭还没睡，就药倒她。
    眼疾手快，颜昭三秒入睡，他功成身退。
    一次成功，这不得被指挥官夸死啊。
    颜昭醒来的时候大家已经收拾好东西出发了，船载着大家驶离，视线里快要消失如梦境般的月亮湾。
    “莱莱~”吃的多醒过来，挠了挠自己的身体，照惯例查看它异空间里的东西，看看指挥官有没有偷偷拿它吃的。
    它吐出一个不是它的东西：“莱莱~！”
    这个不是我的，小鲸鱼送给你的礼物自己收好，不然我不小心吃掉啦。
    颜昭愣愣的抓过来，手心里躺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深蓝玻璃片，被海水打磨着沉入海底。
    人类视若垃圾的玻璃随手就丢，却被没什么世面的小鲸鱼捡到，视若珍宝，它把它认为漂亮的东西送给了她。
    仅仅是因为颜昭是第一次对它做出回应的生物。
    孤寂的鲸鱼在海底哀鸣，哪怕颜昭什么也没做，它也把宝贝送给了她。
    泪水不知道什么从眼眶里跑了出来，月亮湾逐渐消失在身后，颜昭狠狠擦了一下眼泪。
    “玄青我…………”
    指挥官立于船头，转头看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去吧，我们在前方等你。”
    第三军区能比别人领先那么多，全靠颜昭争取的时间。
    而玄青早就知道颜昭拥有一颗柔软的心，当时她就觉得颜昭一定会回去救它，没有立马就摧毁那个地方，只是因为她心里还挂着很多东西。
    陈燃野就更加无所谓了，拜托，小乌鸦都连夜造船修船了，那现在用她争取来的时间，救一只小鲸鱼又如何呢？
    周佳祺轻轻推了一把颜昭，笑嘻嘻地：“快去快回。”
    “好。”颜昭坚定地转身，展开羽翼飞回去，然后落入海中。
    哪怕是白天，这深海底下也是不见光的，但颜昭偏要让小鲸鱼看到这光。
    小鲸鱼看到她的出现也很意外，鲸鸣不断。
    “呜~”
    你来看我啦，今天可以待久一点吗，就一点点。
    颜昭把手贴在小鲸鱼的头顶，它轻柔地顶了顶颜昭的手心。
    “小鲸鱼，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现在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颜昭钻进洞口，然后从储物戒里拿开保护罩对着它展开。
    小鲸鱼不懂颜昭在做什么，以为是在和它玩，第一次有生物进来它的家，小家伙局促地缩在角落里，想给它的朋友更大的空间。
    颜昭朝它笑了一下：“可能会有点吵。”
    她转身，在洞口周围安装上昨天顺手改造的几个炸药，冷着眼点下控制的红色按钮。
    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那个困了小鲸鱼许久的坚硬洞口轰然碎裂开，爆炸的冲击波把颜昭掀开，却被能精准控制水流的小鲸鱼抓住护在了怀里。
    小鲸鱼，获得了自由。
    它黑润润的眼亮晶晶地，颜昭觉得它在哭。
    她想，这是一只爱哭的小鲸鱼。
    她拍拍小鲸鱼：“会游泳吗，我们该跑啦。”
    鱼天生就会游泳，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是它会听颜昭的话，甩动尾巴带着她游动起来。
    光线逐渐洒在它月白的身体上，小鲸鱼的眼睛越来越亮。
    鲸鱼一路向上游，跃出海面的那一刻，它看到了高悬于天空的太阳。
    颜昭指着太阳：“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太阳。”
    族群不让你见月，我便要你见更为明亮的太阳。
    小鲸鱼，一直向前游，你的自由在前方。
    颜昭拍拍它的身体，让史莱姆带着它往玄青的方向游去。
    自己展开羽翼然后对上追上来的几只年老月鲸鱼。
    “呜~”
    这些老鲸鱼言语条理清晰，系统翻译起来很容易。
    你不该放走我们族群内的不祥之物，它不能见月，海神会降罪。
    颜昭拿起弓箭：“若我非要带走它呢？”
    “呜~”
    月鲸鱼拒绝交流，向她展开攻击。
    她落于海面上，脚尖轻点海水，向那帮老鲸鱼走近，足有数十米高的海啸升起，颜昭抬手，箭雨砸落于其中。
    她轻笑一声：“你们，拦不住我。”
    月鲸鱼不擅战斗，被称为海的神使的它们，所有的族群都会礼让三分，但是在自然界里谁的拳头大谁说的话算数。
    颜昭紧紧地握住转换了形态的军刀，毫不犹豫地用刀刃划破了自己的手心。
    刹那间，一股鲜红色的血液流出，她迅速地将鲜血涂抹在刀身之上。
    颜昭深吸一口气，全身的力量汇聚于手臂，然后猛地挥动手中的军刀。
    这一刀犹如雷霆万钧，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划破虚空，掀起一阵凌厉的刀风。
    刀风呼啸而过，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堵巨大的海啸墙在这股强大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瞬间被斩成两段。
    而与此同时，先前落入其中的箭雨也随之爆发开来，如暴雨般密集地射向月鲸鱼族群。
    这些月鲸鱼们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根本无法抵挡如此猛烈的攻势。一时间，整个海域都被血水染红，月鲸鱼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颜昭收好刀，变成弓往后一背，稍微抬着下巴，像在看垃圾。
    “带着你们的破规矩给我滚，小鲸鱼我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