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竹在心里感慨:这里的人很棘手,但是鬼好办啊。
“可是你还可以进入轮回。”
“我会去的,请你放心。”
他是世家公子,教书先生教过他,要知书达理敬高善低。
“我不想杀人的,再不动手老爷子就要死了,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张清竹点头。
“我知道。”
“谢谢……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张清竹说话,小白就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在老爷子家,这是我住过最简陋的房子,他穷得家徒四壁,晚上睡觉都漏风。在这里我吃着以前几乎不知珍贵的黄米,只觉得世间之人竟有如此差距,我在那一刻怜悯他们,可怜他们,因为他们生来贫寒,这不是他们的错。”
张清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看着站在那里的鬼,竟觉得此刻他像一位神明。
“可我还是杀了他们。因为即使是我,也想为了保护一个人轻夺他人性命。我看得出来他们很害怕,那天我也很害怕,虽然我已经变成了鬼。”
小白看着自己的双手。
“抱歉,欠他们的我会还。”
张清竹按住小白的肩膀,他说道:“你已经不欠他们什么了。”
小白愣了一下。
“哈哈哈,谢谢你。你比青竹更柔韧。”
这下轮到张清竹愣住了。
“现在,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张清竹。”
——
三个月里,他学会了煮米,砍柴,补破被子。
老头的被子里棉花都快丢完了,他不想看老头盖着这破被子,便用一半的柴换了一堆棉花,给老头补了补。
老头有时候快到上午了都不回来,他就去煮米。
他不想在这里白吃老头的饭。
他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因为那些人都在暗处盯着他。
那天,老头一天没回来,他想去找。
刚出门几步,之前见过的那几个人又将他团团围住。
他故作镇定,问他们想怎样。
他们却觉得自己仍旧藏了许多钱财,让自己交出来。
“别骗人了,我听说你买了东西,你肯定还有钱。”
“快点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少年本来就消瘦,他们将他推倒在地拳打脚踢,就这样将他活生生打死了。
老头回来的时候已经瞎了眼,他满脸是血,村里人见了他都躲着走。
老头按着记忆里的路摸索着墙壁往家门口走,在快到家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步。
他用脚踢了踢,没有踢动。
他感觉奇怪,什么东西这么大,被丢在墙边。
他蹲下身子去摸了摸,觉得这是个人。
等摸到少年的衣服时老头呆住。
这件衣服他再也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他自己缝的,老头不是很会缝衣服,所以他缝的线歪七扭八的,小白还笑了他好一阵。
这是谁……这是小白吗。
谁能来告诉他,有没有人来,有没有人能帮帮他们。
来帮帮他好不容易捡来的孩子。
我对不起你,老头想。如果他再富裕一点,再强壮一点,或者再回来早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可是他对自己眼睛的事一点不提。
他为了给孩子弄来一身好看的衣服,跑去乞讨。
他记得这孩子来的时候穿的很好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只觉得那天,孩子很好看。
所以他想,如果有这么一件衣服,孩子会很高兴的。
可是他们说他挡路,一锄头砸了他的眼睛。
他还担心回来会吓到他,这下好了,他们都再也看不到对方了。
他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只是他看不到了。
少年让他的生活热闹了一些,可只有这一段时间,让他原本一辈子平静的生活荡起了涟漪。
老人与村子上的人格格不入,他好似与少年一样,曾经也是误入这里,但是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当然,这是少年猜的。
可能他们生来就是这样的命。
——
“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小白道。
张清竹:“你可以说。”
“如果,我实在找不到家的话,麻烦你帮我告诉一下我的爹娘,孩儿不孝。”
小白消失在原地,张清竹深深叹了口气,他不想去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他也想回家。
秦一还在村口守着,张清竹回来找他的时候,他正拿着剑板板正正站在那里。
张清竹:好久没见秦一这么正经过了,得多看会儿。
“竹子,你怎么回来了。那鬼呢?”
“他走了,我们最后的任务就是替他与故人道别,走吧,今天是最后一晚上在外面睡了,以后,我们都会有一个家。”
秦一:“哈?”他不知道张清竹突然在感慨什么。
“不是,那鬼呢?你自己把他打死了吗?我刚才怎么没有感觉到战斗的气息?”
张清竹突然一脸神秘:“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你……我很强,我已经变得很强了,所以我根本不需要出手,就能把他打死。”
秦一:“……滚,骗谁呢。”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计划好了回宗门要怎么修炼了。
“哈哈哈哈哈……”张清竹笑了两声。“走了。”
他们晚上打算在老人家门口过一晚,没想到刚蹲到门口,屋里的门突然开了。
张清竹:“我天……老人家,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老人动了动嘴,慢悠悠说道:“我梦到小白了,他说他有两个朋友要来看我,他就把我喊醒了。你们就是他的朋友吧,进来吧。”
秦一探头:“小白是谁?”
张清竹:“回头和你解释。”
进了屋,张清竹发现小白口中的家徒四壁根本没有任何夸张手法。
屋里只有一口小小的锅和铺在地上的茅草垫子,
还有一床被子,这被子应该是最值钱最好的东西了,被子被人缝补过,缝接处很精致。
老人眼睛看不见,但幸好屋子里没什么别的东西,他不用担心自己被绊倒。
张清竹和秦一找了个角落蹲下。
“躺我这里吧。”老人说着要把位置让给他们。
“不用了老人家,我们在这里也没事的。”张清竹连忙制止。
秦一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又说了句:“对。”
“能出去的话,尽早出去吧。”
老人说完这句话便躺下了。他本不想留任何人在这里,听得出来这两个孩子还小,他不想他们也有这样的下场。
但是小白让他们在这里睡一晚。
那好吧。
只能睡一晚。
虽然他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张清竹和秦一没打扰老人休息,他们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睡着了。
——
太阳透过墙缝照在屋子里,一道光照在两个人脸上。
张清竹抬起手来挡在眼前。
天亮了吗。
秦一也慢慢睁开眼。
屋子里早已没有了老人的身影,张清竹嗖一下起身向外面跑去。
秦一紧随其后。
张清竹咬紧牙,就怕在这个时候有点什么事。
见到老人的时候,张清竹松了口气。
没死,真好。
活着甚好。
“老人家,你起这么早干啥去啊。”
老头举了举手里的袋子。
“捡东西。”
可以卖钱。
“我们帮你捡吧。”
“不用了。”老头拿着袋子慢悠悠往家走。
张清竹已经把事情和秦一解释过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张清竹也不清楚,但是他告诉了秦一老人捡过一个孩子,然后被打死了。
就这样。
张清竹和秦一跟在他身后守着,张清竹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和老人开口。
秦一则在想应该怎么让这个村子里的人吃点瘪。
还没到家,突然有人冲出来就想把老头推倒在地,张清竹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那人见没成功,又去抢老头的袋子。
秦一立刻拿出剑来压在那人手上。
“再动一下把你手砍下来。”
那人瞬间不敢动了,虽然他觉得秦一不会砍自己的手,但是他不敢冒这个险。
他哼了一声:“他捡的柴都是我家掉的,我拿回来怎么了?”
秦一拿剑的手稍稍用力,他道:“你说这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我还说这一整个村子都是我的呢,这个村子是我的吗。”
张清竹没制止秦一。
他检查了一下老人的身体,看他没什么事以后,才松了口气。
“这怎么不是我家的?这条路是通往我家的必经之路,我每天早上都出去砍柴,这里会掉下来一些木柴很正常,我拿回家咋了。”
秦一觉得自己说不过他。
他呵呵笑了一声。
“掉下来了,之前怎么不拿。”
“现在拿晚吗。”
“……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秦一气的脸都红了。
张清竹走来按住秦一的肩膀。
“别生气。”他对秦一说。
秦一见张清竹来了便收起剑来。
竹子来了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只需要去旁边站着当个人形立牌就好。
张清竹走上前,贴了一张符在那人身上。
“你干了什么?你给我贴了什么?我怎么动不了了?”
张清竹拍了拍他的脸:“放心,一会儿就能动了。我只是有一些事想问你,你好好回答我,马上就把你放了。”
秦一在旁边:他现在生气的样子好像那个反派哦。
“什么?”
“我不管在柴到底是不是你家的,你是不是推了他。”
“……是又怎样。”
“赔钱。”
“凭什么。”那人大声质问张清竹。
“推了人就要赔钱,不然你就一直在这里站着等那东西出来把你吃了。”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他站在那里打量着张清竹和秦一。
张清竹:“与你无关。”
他看着两个白衣少年,只觉得他们眼熟。
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欺负老实人啊!”
张清竹站在他身边双手环胸,闻言他挑了挑眉。
老人本来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听到这人的叫喊声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就是这句话,那天,就是这句话,夺走了他的所有。
“快走,快走。”老人着急的去找张清竹和秦一的方向,他差点跌倒,踉跄了一下后,老人哆嗦着手去摸索。
“快走,孩子们。”
张清竹扶了他一下,他在老爷子耳边轻声说:
“爷爷,有人和我们说,让我们多照顾照顾你。你应该能猜到是谁吧。他马上要回家了,走之前,他说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们便来了。请相信我们,就像相信小白一样,好吗。”
老人捉着张清竹的手不肯松开,张清竹也没说什么,任由老人用力抓着。
不过一会儿,周围便聚来了很多人,这些人全都凶神恶煞的,如同来索命的鬼。
“这两个外村人把我钉在这里动不了,还要我给这个老头赔钱。”
听到他这么说,周围的人开始指责被他们围起来的两个少年。
“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从昨天开始就打扰我们休息,一直在那里敲门,真是没有教养。”
“现在居然还把人钉在这里,真是……”
人群中站着一个人,张清竹对他还是比较眼熟的,因为他给了他一张符。
男人站在人群中没有跟着他们咒骂,张清竹看着他,他目光闪躲,最后躲进人群中不见了。
可能那张符没起作用,张清竹想,因为这里的鬼没有想杀他。
算了,他为什么会觉得在这里有别人会帮他们呢?
“你们说完了吗。”
张清竹问。
人群中有一瞬间的沉默,之后爆发出了更大的声音。
“他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快!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把他们赶出去吧,他们在这里只会扰乱村子的安宁……还有那老头。一直待在这里,看都看烦了。”
“滚!你们两个赶紧滚!我们不想看见你们!”
这些人说着说着便上前去要动手。
张清竹拔剑对向他们,看来今天必须要把他们打一顿了,就是不知道回去了会被师父骂成什么样。
“我看谁敢动。”
秦一站在张清竹面前,他右手高举着玉佩。
“你们不是敬仰万剑宗吗?认得这枚玉佩吗?我乃万剑宗宗主的……亲外甥,今天谁要是敢在这里动我们一下,从此万剑宗不再对你们进行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