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像是回到了好多年前，回忆里的夜空繁星点点，拉面馆里昏黄的灯光朦胧地亮在深夜。
    啤酒和拉面，劫后余生的三个人开着小小的庆功宴。
    “啊哈哈，啤酒果然还是加冰喝着最爽。”
    毫无形象地大笑着的道士和叶辰差不多年纪，身上道袍凌乱不堪。
    叶辰依稀有点印象，刚见到他时烟酒不沾的养生做派。当然只是依稀记得一点。
    “……真亏你们能吃这么快啊。”
    皱着眉头挑着面条的是顾清秋。她碗里就动了几口，而旁边的两个男人碗里都已经见底了。
    她犹豫了一下，抿了一口啤酒，然后脸色更加冰冷，默不作声地把杯子放下。
    她嫌弃地看着叶辰和吴道长。
    叶辰怔了怔，然后苦笑一声。
    是啊，这时候的顾清秋浑身都是大小姐作派，哪里吃的惯这种平民食物。
    偏偏这时候的自己也是年轻气盛，看不惯娇贵的大小姐。
    “吃完了吗，叶辰。一起抽一根。”
    “……出去抽吧。还有女士在这里。”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顾清秋一瞬间愣神地睁大了眼睛。
    吴道长也是呆滞了一下，然后放声笑道：“哈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绅士了叶辰。好好，出去抽。”
    相处了没多久，吴道长就变得烟酒都来了。
    当年壮志满满说要除魔卫道的吴道长，第一次死里逃生以后浑身发抖。于是叶辰递上了一根烟。
    再后来一根接一根，就戒不掉了。养生之道也被丢到了一边，能活着就算万事大吉。
    吞云吐雾可以短暂地放空自己，是最方便的镇定剂。
    “老吴，”叶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蒂，“我年纪越来越大了，但不敢成家啊。”
    他想起了上次慰问烈士家属的时候，知道吴刚没有娶妻生子。
    也许这样才好。他想象过顾清秋和他成婚的模样，但是随即而来就会想到，自己哪天不在了，还要耽误大小姐。
    “也是，谁踏马能看上你啊，”吴道长损了一句，然后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就年纪大了。”
    叶辰苦笑着看着他。记忆里的三人都风华正茂，甚至说年轻气盛也不为过。
    吴道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了温暖的表情，叶辰仿佛看到了刚入世那个温润如玉的年轻道士。
    “这样啊，后来的你变得绅士了，也有了心爱的女人啊。你变得多愁善感了，叶辰。”
    叶辰听到这话，猝不及防地心中一涩。他赶忙挤出笑容：“你在说什么后来。赶紧吃完，明天还要给人看风水对吧。”
    吴道长意味深长地一笑，回头看着叶辰。
    “哪有什么后来啊，叶辰。我已经死了对吧。真担心你们啊，能不能找到像我这么厉害的风水师。”
    “……”
    “该醒醒了。”
    吴道长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催促。
    叶辰深呼吸一口气。他看到吴道长的嘴唇依旧吐出同样的词：
    “醒醒。”
    “醒醒。”
    “别睡了！”
    道袍的袖子突然拂了过来，拍在叶辰脸上。叶辰下意识闭眼。
    再睁眼时，脸上的衣袖缓缓滑下，露出了一张少年郎的面庞。
    他身穿面料精致的道袍，唇红齿白好不俊朗，和那个灰头土脸的老吴天差地别。
    姬小鹿一脸嫌弃地看着叶辰：“好菜啊，喝了多久就睡成这样。”
    “……我只是睡了会儿。你喝酒了吗？”
    “你在说什么，未成年不能喝酒啊。”姬小鹿莫名其妙地看着叶辰，感觉他问出这种问题像是突然发了癫。
    “你管他干什么，吃饱就睡像头猪一样。”
    旁边翻了翻白眼的是顾清秋。刚吃过午饭，古玩店里简单地对付了一顿拉面。
    看着毫无反应吃着拉面的顾清秋，叶辰突然发出了一声温暖的笑声。
    “恩公，我听说突然一个人自己发出笑声，一般是死宅才会有的行为。”
    说话的是一个白毛小萝莉。
    她很做作地阴阳怪气了一句，然而姬小鹿并没有附和她，而是打开了一个战术背包。
    “进去。”
    “……进哪里？”
    “包里。变回去然后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车子不是荷载五个人吗？为什么要我变回去。”
    “你好烦啊，后排三个人很挤啊。而且你的头发太显眼了。”
    “变成狐狸就不显眼了吗？”
    “变成狐狸可以放包里啊。”
    “你这是虐待动物你知道吗？我也是有人权的啊！”
    “你都说自己是动物了，就没有人权啊。”
    同样的古玩店，熟悉却又陌生。
    这里来来去去了很多人，却又不断保持着活力。
    “叶大哥，店长前面泡了茶，你要醒醒酒吗。”
    旁边传来了有些冷淡的声音。面无表情的女孩像是被吵闹声打断了写作业，此时放下了手中的水笔。
    “呃，不用，我没喝多少。只是稍微睡了一会儿。”
    李子衿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既然不需要就不会做多余的事，这就是她的性格。
    然后她收起东西，走向姬小鹿。姬小鹿正抓着已经变回去的小狐狸往包里塞。
    “既然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出发吧。”她轻轻地说。
    姬小鹿点了点头，然后嘱咐了一句：“待会儿要去可是要去打架的，你跟紧叶大哥和顾姐哦。”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令她不满的话，李子衿皱了皱眉头。
    “我跟着你。”
    “不，我这边是对付风水师啦。”
    “这样阴阳眼才会更有用吧。”
    “不行，这边的情况太复杂了，普通人容易出意外啊。”
    李子衿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开口说：“你保护不好我吗？”
    “哈？你在看不起吗？激将法对吧，很低级哦。”
    “是激将法没错，我看你已经上钩了。”
    此时顾清秋开口打断道：“好了，别吵了。子衿跟着我们负责侦查，这是之前就决定好的事。那边的火力足够充分了。”
    顾清秋的话还是很有分量，李子衿抿了抿嘴，终究是点了点头。
    叶辰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李子衿嘱咐着姬小鹿“东西带齐了吗”之类的话，顾清秋则是打着电话安排车辆。
    一代新人换旧人。
    “喂，老头，”叶辰对着在电脑前看番的张国强喊了一句，“此行我们运势如何。”
    姬小鹿舔了舔嘴唇，李子衿赶紧按住他掐指要算的手。
    张国强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