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屋子的时候，身上没有第二件嫁衣。
    叶辰对于阿雪的想法，实际上是认同的。
    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极端的生存条件下，她的做法残忍却理智。
    只是保护平民是他的职责，不管精神状态是不是正常，他都会一视同仁。
    “怎么样，这位警察先生。要把我抓起来吗？”阿雪语气生硬地看着叶辰。
    叶辰似是而非地回答道：“如果你们能出去的话，可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当然只是可能。
    叶辰到底是特勤人员，刑事纠纷不是他的业务范围。
    如果真的有一般军警发现了再说，反正他就当作不知情，自然是不会主动检举的。
    “如果能出去吗......”阿雪眼神茫然地看着远处。
    如果能出去的话，就算坐牢她也愿意。
    白天的街道人头攒动，喧闹异常。
    从城南的一个十字路口拐入，便能看到一条长达三百米的狭窄小巷。
    巷口处，几位女人围坐在一起，有的专注地修补着毛衣，有的细心地织补着衣物上的破洞。
    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清脆的琴声和悠扬的戏曲声，原来是个别女子正弹奏着古琴，练习着戏曲。
    许多人将洗净的衣物晾晒在空旷之处，五颜六色的衣物交织在一起，或是绚丽多彩或是朴实无华，像是某位印象派大师尚未完成的杰作。
    然而，这些晾晒的衣物里头没有嫁衣，嫁衣都被女人们视作宝贝般，穿在了自己身上。
    街上最引人注目的并非熙熙攘攘的人群，而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一群【卫兵】。
    【卫兵】宛如钢铁长城一般矗立在路上。
    而在这群“卫兵”的队列中央，则小心翼翼地走着一群身着嫁衣的女子。
    有的脸上透露出恐惧与不安，但仍安静地保持着队形。
    \"发粮！发粮！\"
    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呼喊从【卫兵】身后的粮铺里传出。
    负责发放粮食的那个身影，穿着一袭长长的长衫，但其衣领内竟然探出一只鸡的脖颈。
    这诡异的景象让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夜阑突然打了个冷战。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阿雪没好气地看了赵夜阑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那就是【巡官】。”
    【巡官】的嘴巴是鸡的喙，却吐出了人说话的音节。
    不知道是不是结构的问题，发出的声音异常尖锐难听。
    前来领粮食的女人神态各不相同。
    有的脸上已经麻木，有的明显还是惧怕，临到【巡官】面前，手都在发抖。
    那【巡官】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一双长满羽毛的人手，稳当当地打着一碗一碗饭。
    “呦，今天是个热菜。”阿雪远远地看着打饭的人群，开口说道。
    【巡官】从桶里盛出来寡淡的米粥，一边在看着像煤油炉上加热着，盛出来后掺一点油水和豆豉之类，饭菜就变得能够下咽了。
    “你们在这里藏好，我去打个饭就来。”说着，阿雪就理了理嫁衣，站起了身。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特别看了眼叶辰。
    赵夜阑好歹是女子，叶辰如果暴露了身形，是对付不了那么多【卫兵】的。
    队伍中的女人们依次打饭，其中一名女子显得异常慌乱，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巡官】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将碗递给那名女子。
    她凝视着那只宛如怪物般的手，心中充满恐惧，始终不敢伸手去接。
    【巡官】见状，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声。
    然而女子依然僵立在原地，丝毫不敢抬起手。
    一旁的【卫兵】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手中紧握的长枪也随之倾斜了一个角度。
    这一细微动作瞬间让女子大惊失色，慌忙伸出双手，迅速接过那碗粥。
    由于内心惶恐，加上粥还带着一点烫，她一下子没能拿稳饭碗，不慎失手将整碗粥打翻在地。
    此刻，这名女子变得愈发慌张无措，双膝跪地，低声抽泣着哀求道：“大人，请您再赐予我一碗吧。”
    【巡官】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她的恳求，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下一位，下一位。”
    女子全身瘫软无力，脸色苍白如纸，双唇不停嚅动，艰难地说道：
    “大人啊，我已经很久没进食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一次我肯定能够稳稳接住……”
    可惜的是，【巡官】根本没有将目光投向她，甚至连说话的语速都逐渐加快：“下一位，下一位……”
    旁边的【卫兵】开始有了动作，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举起了手里的长枪。
    叶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不禁涌起一股冷冽。
    “不过是一碗粥而已，何必如此为难一个弱女子。”
    赵夜阑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声说道：“他们好像要动手了。”
    就在这时，一道红衣前来，正是阿雪。
    她跨步向前，大声喝道：“让开！”
    周围的女子皆惊，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她，下意识让开一条路。
    阿雪无视旁人的注视，径直走到那名女子身旁，一把把她从摊子前拽开。
    摊子前没了人，【卫兵】又把脚步缩回去，重新整列。
    【巡官】眼睛都不看一眼，只是毫无情绪地继续说道：“下一位。”
    那女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食物没了着落，心中的绝望瞬间转化成了怨气。
    刚才面对恶鬼时，她吓得浑身发抖、胆小如鼠；可此刻，面对阿雪，却变得纠缠不休。
    \"都怪你啊！都是因为你，我的食物全都没有了！你必须赔偿给我！\"
    她眼眸圆睁，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破耳膜。
    一旁的路人见状，纷纷出言相劝：\"小姑娘，你可别不知好歹啊，这位可是刚刚救了你一命呢。要是那些【卫兵】真动起手来，恐怕就不只是让你饿着肚子这么简单了。\"
    然而，那女子根本不听劝告，依旧哭天抢地般哭诉道：
    \"我实在太饿了……你们不让我吃东西，就是要我的命啊！\"
    听到这番话，一直沉默不语的阿雪忍无可忍。
    她猛地抬起手掌，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女子的脸颊狠狠扇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女子被打得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但她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更加怨恨交加，像一头困境的小兽，张牙舞爪地向阿雪反扑过去。
    阿雪顺势一脚，将那女子绊倒在地。
    紧接着上前一步，单膝跪着压住那女子的身体，扬起另一只手，噼里啪啦地连扇了一二三四五六......个耳光。
    起初，那女子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
    但随着阿雪的巴掌越来越重，她渐渐开始求饶，最后甚至只剩下低声的呜咽声。
    阿雪足足扇了好一阵子，直到感觉差不多了，这才松开手站起身来。
    此时的那女子早已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当她再次抬起头望向阿雪时，眼神中已不再有丝毫的怨恨和愤怒，取而代之的唯有深深的恐惧。
    显然，经过这一番教训，她再也不敢轻易挑衅阿雪了。
    她转而对着旁边的人，恳求道：“大家给我留一口吧，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只是这回，这群女子却一个不愿意再吱声，只是远离开来，不去看她。
    赵夜阑看得愣愣的。她觉得那女人不讲道理，却又足够可怜。
    肩膀上忽然一沉，阿雪端着碗回来了。
    “看到了么，小白兔。”阿雪看着赵夜阑，冷笑说，“在这个地方，食物就是这么来之不易的东西。你这种好好学生，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