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日子单调至极，对姬小鹿来说近乎是煎熬。
    一个月、两个月......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正是这个道理。
    哪怕坐妄观本身有岐黄之术的传承，同时风水师可以运气修身，但是伤是不可能一下子养好的。
    只是姬小鹿是风水师，叶辰不是。
    原先的他眼里带光，身形如同刀刻一般。
    不承想，被大小手术折磨的他，成了萎靡不振的模样。
    像是被伤痛不断捏造的雕塑，到了某个阶段被厌弃了，不愿意再捏他，便一把把他摔在地上，成了一团瘫软的泥。
    他的情况不像姬小鹿那样稳步向好，姬小鹿因为叶辰的情况也变得时常心情郁闷。
    他没注意到的，或者麻痹自己不去思考的，是胡灿儿带来的那些话。
    对于这种情况，李子衿有自己的药方。
    牛奶、鸡蛋、牛肉、苹果、芭蕉、黄鳝、虾......
    当然，李子衿不光给姬小鹿准备了一份，也会给叶辰准备一份。
    姬小鹿有些无奈：“我没有食欲。”
    李子衿不会劝人。
    倒是叶辰大口大口地吃，调侃地看着姬小鹿说道：“食谷者生。”
    这是《红楼梦》里劝林黛玉的话。
    姬小鹿听到叶辰暗戳戳的讽刺，先是哼哼一声，然后便恹恹地吃起来。
    叶辰的房间通往阳台，阳台上摆一张躺椅。
    只要有太阳，他就让自己长时间沐浴在阳光中。
    然后就是饮食。
    不是顾清秋留下的厨师按照医生的吩咐烹制，就是吃李子衿带来的水果和肉。
    叶辰是没有食欲的。
    长期注射镇痛剂的叶辰食欲消减，甚至会出现反胃呕吐的情况。
    但是叶辰依旧毫不犹豫地，天天去吃那些他实际上吃不下的食物。
    全熟的牛排、黄油焖的乳鸽、撒满干酪的鱼或蔬菜等。
    他不是在吃饭，而是在服药。
    他要尽快地恢复起来。
    阳光、空气和足够的蛋白质。这些东西是他重返战场的希望。
    在叶辰的提议下，李子衿带来的水果全部变成了香蕉。
    “香蕉热量高，以后其他水果就不用带了。”
    完全的实用主义进食。
    好像是看出了姬小鹿心里藏着事，叶辰开始和姬小鹿抢香蕉吃。
    他吃香蕉的速度非常快，姬小鹿刚剥开皮，就看见他喉咙一滚，一根香蕉顿时不见踪影。
    接着，叶辰就看向剩下的香蕉。
    “刚才吞得急，忘了香蕉是什么味道，再吃一根。”
    “这回是什么，猪八戒偷吃人参果？”
    姬小鹿终于被他整乐了。
    叶辰平日里是个战士，此时却像个男孩，少年心性还未泯灭。
    “小鹿，我真希望你能缓慢些长大成大人啊。”
    这一日，姬小鹿五心朝天，在自己的病床上打坐，身上七七四十九根银针微微颤动。
    针是姬小鹿自己施的，当时把主治医生都吓了一跳。
    好在顾清秋搬出了某个中医国手的名头，说这是她请来施的。
    并签字确认，如有问题与医院无关，才让医生停止了尖锐的爆鸣声。
    李子衿拿着报告单，进了房间，有些开心地挂着一抹少见的微笑。
    随后看姬小鹿正在打坐，在一旁静静坐好，等他运气结束。
    一个周天以后，姬小鹿缓缓睁开眼。
    “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李子衿把手里的报告单扬了扬。
    于是姬小鹿出院了。
    医院里出来了一队墨镜男，非常狗腿地举着“恭喜出院”的横幅，还送上了“出院快乐”的礼物。
    顾清秋留下做事的人，非常能提供情绪价值。
    办好出院手续的一个小时后，叶辰被宣布步行功能衰退，坐上了轮椅。
    那天过后，叶辰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有出现过。
    ***
    “你确定现在就要回学校上课吗？”
    王雪怡看着眼前这位转校生，有点头疼。
    姬小鹿转校以来，说实话课没上过多久，就在医院待了大半个学期。
    “确定。”
    姬小鹿的回答非常简短，像是没什么说话的意愿。
    王雪怡手里的笔不停地敲着桌面。这是她思考的时候下意识的举动。
    “你知道的，那次事件以后，官方提供了免费的心理医疗。对于一些特殊情况呢，学校这边也是完全允许学生在家里休整的......”
    “怎么，其他人没来上课么？”
    王雪怡一愣，倒是说道：
    “隔壁班姓叶的小姑娘办休学了，欸......
    我们班的两个小姑娘陆续都来了，检查下来心理状态正常。
    高一的那个没来，据说心理医生说是有问题的，但是她家里貌似......
    反正那位本来就不怎么来学校上课。”
    姬小鹿面无表情地轻轻点了下头，似乎对眼前的情况并不太在意。
    赵夜阑那边暂且不论。
    苏瑶的心理状态稳定？
    她把刀架心理医生脖子上写的报告单？
    还是这医生是上网课毕业的实习生。
    “那就没问题。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的心理状态绝对健康。”
    说罢，姬小鹿毫不犹豫，将顾清秋帮忙找人开具的那份报告单递到了王雪怡面前。
    王雪怡接过单子后仅仅扫了一眼，无奈地摇着头长叹了一口气。
    “清秋可是我的好朋友啊。你弄出这么一份报告来，你说我看不出来吗？没有任何意义我说实话。”
    姬小鹿依旧不为所动。
    毕竟这份报告单是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和相关程序办理的，就算王雪怡不认可它的效力，也是无济于事的。
    姬小鹿看着王雪怡，再次强调道。
    “我真的认为自己的心理状况非常良好，根本没必要再继续休息下去了。”
    听到姬小鹿这番话，王雪怡嘴角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她抬起手，用手指着姬小鹿袖口手腕处露出的白色绷带。
    “我说的是你的心理状况么？我说的是你的身体状况！
    并且实话跟你讲，顾清秋居然还特意打电话给我，嘱咐我一定要留意你的健康情况。
    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嘛！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既然已经遭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势，乖乖地在家里养着身子，或者躺在医院接受治疗不好吗？
    要是你在学校这边出了什么岔子，被扣工资的人可是我呀！”
    在家里躺着休养？
    在医院接受护理？
    要是去医院，叶辰目前根本不愿意接见除了医护人员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而姬小鹿自己也完全不清楚该怎么与叶辰展开交流。
    但若是回到古玩店那边，张国强和胡灿儿那种看似若无其事的表现，却又让他感到格外的奇怪。
    面积不大的古玩店里，似乎每一个人的心底深处都藏着事，氛围压抑到他几乎快要无法喘息。
    姬小鹿觉得自己成了一匹迷失于荒漠，找不到方向的骆驼。
    左想右想，最终所能想到的去处便只有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