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一敲完门,马上传来回应。
我慢慢拉开拉门。
这是间里头有张小桌子与两张折叠椅的开阔单人房(大概是因为时值深夜只能入住单人房),而穿着病人服的晴香就坐在里面的床上。
「对不起。事前什么联络都没有,突然就跑到你家,又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晴香一边说,一边让我们坐上摆在床边的两张折叠椅。
看样子,晴香的父母刚刚才坐过。
「呃,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那些不重要,你头上的伤口不要紧吧?」
时雨大概是觉得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没必要讲那种无谓的客套话,直接打断我的话并问道。
一点都没错。
虽然晴香的父亲说她没有大碍,可是一看到眼前的身影,实在让人无法那样想。
晴香的脑袋如今裹着绷带,外头再套上白色的网套。
她的神色依然黯淡,嘴角虽然勾出笑容,但我很清楚晴香平常不是会这么笑的人。她是那种笑起来宛如盛开的向日葵,满脸都是笑意的人。
她只是见我们来探病,为了避免我们操心而装成这样子。
而那再配上一身病人服,让人实在看得于心不忍。
「嗯。虽然头皮破了一大条伤痕,得用缝的才能复原,不过头脑没有异状。现在也打了止痛剂,所以完全不要紧。」
「这样啊。以后可别再这样吓我们了喔。」
「耶嘿嘿……」
那笑容果然还是一样疲软。
不过……总之看来她的确伤得并不严重。
就这一点,让人稍微安心了些。
但这样的宽慰也只持续了一下子。
「不过若要说吓一跳,我们彼此彼此吧。」
「──!」
「爸爸跟妈妈已经全都告诉我了……原来妈妈的再婚对象是博道的父亲,还说时雨转学到这里后,你们两个一直都住在一起。」
这个话题会迅速冒出来,也是当然的。
我得亲自向晴香解释为何撒谎,把能坦白的范围都向她坦白。
但是,在坦白一切前──
「……对不起。」
首先我应该要好好地向她道歉。
因为要不是一开始对晴香隐瞒父母再婚以及多出时雨这个妹妹的事,这次的意外根本就不会发生。
至于当初这么做的居心为何,等之后再解释。
「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件事告诉我呢?」
「姊姊,那是因为──」
「时雨。」
我制止了时雨。
时雨比我能言善道。应该说,我们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猜她大概是打算以口才搞定晴香。
但关于这个任务,我想还是该由我这个罪魁祸首亲自去做才行。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把握能够好好向晴香解释,让你安心,所以关于父亲再婚,以及时雨成为妹妹的事,全都说不出口。」
「安心……?」
「时雨不是在第一学期的期中考前转学进来的吗?那时我们好不容易才刚牵手。我们才建立那点程度的关系,要是对你说你的双胞胎妹妹就住在我家,我担心……晴香你会感到不安。因为……要是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异性跟自己的恋人住在一起,是我的话,一定会很害怕,整天忧心忡忡。」
能借由说出口,因『坦白』而解脱的只有我而已。
而听了这番话,只会让晴香感到不安。
之所以会接纳友卫的忠告,说到底,也是因为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怕自己会因为这样,被好不容易交到的女朋友甩掉,才一拖再拖。我想说等到我们的关系更亲密些,建立更坚定的情感后再向你坦白,以这样的借口说服自己。现在说这可能都太迟了……但我真的很抱歉,瞒着你到现在。」
说完,我再次向晴香垂头道歉。
「像哥哥这样试图隐瞒事实,把罪过全揽到自己身上的说词让人很有意见,所以接下来让我也补充几句。这次隐瞒的开端,其实是跟姊姊重逢那时,听说姊姊你正在跟哥哥交往,我才会多事地要求隐瞒兄妹关系。总之并不是哥哥一个人的决定。」
我很想反驳这并非事实,但还是忍了下来。
要是现在跟时雨争论谁是谁非,那就偏离正题了。
对晴香低头道歉的期间,时针走动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所谓煎熬般的沉默,指的就是目前这种状况吧。
听了这堆迟来的借口,晴香此刻不晓得是怎样的表情。
然而想归想,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啊哈哈!什么嘛~原来是这种原因。啊~真是太好了……!」
晴香眉开眼笑,像是松了口气。
远比动怒更令人意外的表情,让我感到有些混乱。
「太、太好了?」
「嗯。因为博道还有时雨你们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害我一直心想,自己该不会在不知不觉间被你们讨厌了,害我怕得不得了。」
呃、呃?
咦,原来还有这种解读吗?
我侧目往时雨瞥了眼,看来晴香的反应同样令时雨难掩惊讶。
「但博道跟时雨你们其实并不是讨厌我,而是为了我好才瞒着吧?这样的话其实你们早点告诉我就好了吧~因为就算你们住在一起,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安喔?」
「这、这样啊?」
「因为要是你们两人毫无关系还另当别论,但你们现在已经是兄妹了吧?要是有正当的原因,我是不会胡思乱想的,毕竟父母亲再婚又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
再说我跟你们两个都那么熟了。我知道博道你不是那种轻浮的人,不会因为时雨长得跟我一样就对她乱来,而时雨要是晓得我跟博道的关系,也不是会随便插手搅局的人。虽然时雨从以前就很爱恶作剧,但哪些玩笑能开哪些不能,总是分得清楚嘛。」
也许我反而该感到幸运吧,因为这下就等于少了一个强力的情敌了──说完,晴香开朗地笑了。
……我还以为她一定会有所埋怨。
我以为她不会轻易接受这番说词,认为我们偷偷瞒着她做了什么事。
然而现实是,晴香连一点猜忌心都没有。
真的就只是打从心底相信我们两人的说法。
就好像孩子不会质疑来自父母的爱。
好吧,既然我们接下来还得继续隐瞒晴香,这反应对我们来说当然是没有坏处……
「姊姊这么通情达理,我也省了力气。本来还想说要是姊姊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到时我就只好用空手道把哥哥痛扁到姊姊心满意足,来证明清白了。」
啥?原来她的王牌是指这招?
「不、不必做到那种地步啦!……你们该不会感情不太好吧?」
她不但没怀疑出轨,甚至开始担心我们兄妹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