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你对客人不能亲切一点吗?」
我跟平常一样在色调单一的店内打工时,后辈田中冷淡地对我说。
「小田,别看他这样,小翔很努力了。看到他平常跟流浪猫老大一样,你就会知道他现在这样已经非常努力了。」
「流浪猫老大……」
缘司出面帮助正遭到田中斥责的我说话,听起来却有点像在酸我。记得光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知道自己脸很臭啦。我以后会多注意,抱歉。」
「……没、没关系。我才要道歉,身为后辈还这么嚣张,不好意思。」
短发随着她鞠躬的动作而摇晃。田中就这样逃也似的端着托盘,将义大利面送去给客人。
田中是不久前开始在这家咖啡厅打工的大一女生,比我和缘司小两岁。
她亲切可爱、学得又快,而且责任感强。虽然有时有轻浮的一面,这部分也让她这个女生显得更有魅力,所以主妇、学生、店长以及客人都很喜欢她,可以说是这家咖啡厅的招牌店员。而她……不知为何只对我特别冷淡。
在我面前也完全看不到原有的亲切个性。而且总是瞪着我跟我说话,讲出口的话也全是挑剔或抱怨──如同不久前的光。
「缘司,田中为什么会讨厌我啊?」
「不知道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毫无头绪。可是如果我什么都没做,她应该不会用那个态度对我。
「以你的个性,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好事。」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啦~或许是你自认对小田好的那些行为,其实带给她困扰也不一定喔?毕竟你有前科嘛。」
缘司八成在指枫小姐那件事。我硬要让他和枫小姐见面,曾经跟他大吵一架,被他骂是在多管闲事。不过,最后他们顺利和好了,所以他没道理抱怨我。
「我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不会。抱歉,刚才那个说法有点坏。这或许只是结果论,可是我是托你的福才能跟小枫重修旧好……我很感谢你。」
缘司看着我微笑,表情反应出讲这句话丝毫不会难为情的坦率个性。
「别这样,我会不好意思。」
「哇~你脸好红喔~?」
「吵死了,给我去工作。」
在那之后,缘司就变得不太一样。虽然不是肉眼可见的明显改变,跟别人讲话时他假笑的频率降低了。
「在那之后,你和枫小姐有什么进展吗?」
「你难得会主动聊起恋爱话题耶?」
「会好奇很正常吧?你想想,毕竟是我牵线的。」
「哇,一副有恩于我的态度。」
「你不是说很感谢我吗!」
像这样爱逗我这一点倒是一点都没变,真是让人火大的家伙。不过同时又觉得这家伙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和她的相处模式没什么差喔。昨天她来我家吃饭洗澡,懒得回家就留下来过夜,现在大概也在我床上睡觉。」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没交往……」
「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嘛。小时候就在一起生活了,相处起来可能比较像家人。」
「家人……」
青梅竹马的距离感真恐怖。
枫小姐看起来就不会做菜,应该是缘司煮饭给她吃吧。假如他知道我有这种刻板印象,八成会生气。
「我们还会一起洗澡喔。」
「是喔……啥!」
「吓我一跳……不要突然大声说话啦。小心又被店长骂喔。」
「呃,因为你刚才说……」
意思是他看过枫小姐赤裸的胸部喽?
竟然因为想像朋友的胸部而受到动摇,我很抱歉,可是不能怪我吧?谁教胸部又会动又会摇……
「你们该不会没在交往,却会做奇怪的事吧……?」
「……嗯?小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哦~」
缘司露出捉弄我时的表情。令人火大的表情。
「我和小枫一起洗澡,是国中的时候啦。你以为我们是昨天一起洗吗?你这个闷骚色狼~」
「不是,就算是国中也不行吧!」
这家伙的道德观是不是有问题啊?国中生是对那种事最敏感的年纪吧?不过枫小姐感觉就不会介意,会真的跟他一起洗。
「前辈,请你小声点!」
「啊,田中,抱歉。」
送完义大利面回来的田中狠狠瞪着我。我刚刚确实太大声了,但缘司这个罪魁祸首也应该一起被骂才对,气死我了。
「小翔,你又被骂了呢。」
「有部分是你害的。」
「是你自己要大叫的吧?话说小田果然只对你一个人特别严格耶。我平常很少看到她生气……」
真的,田中为什么讨厌我呢?
我看着去厨房放餐具的田中背影试着思考原因,却毫无头绪。
「直接去问她吧。顺便把垃圾拿去后门倒。」
「就这么办吧……还有,我在这边好歹是前辈,别使唤我。」
「真是心胸狭窄的男人耶。」
我用食指往缘司的侧腹猛戳,听着他发出我不想听的「啊呜!」呻吟声,然后将垃圾袋提到位于厨房底部的后门。
刚好田中好像也要去后门拿东西,我帮她打开沉重的大门,她尽管瞪着我,还是鞠躬向我道谢。
「田中,你有加入社团吗?」
先向她提问,缩短内心的距离。
能从对话内容之中找到她讨厌我的原因就当赚到了,纵使不知道原因,缩短距离后说不定有机会直接问她。
「小学和国中这九年有参加空手道社。怎么了吗?」
啊啊,快不行了。为什么问个社团就要生气啊?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不过好厉害耶,居然学了九年。你今年大一对吧?没参加社团了吗?」
「对。现在忙着打工和监……经营兴趣。」
「监?」
「没事。」
她这么说着,再次瞪向我。
可能是我指出她讲话吃螺丝,惹她生气了。明明想跟她拉近距离,关系却变得比之前更差了。
既然如此,换成称赞她看看吧。
倘若想改善人际关系,称赞很重要。毕竟不会有人受到称赞还瞪人吧。
「你好会做圣代耶。我打工那么久,还是要花一堆时间。所以你刚进来就做得这么好,真的很厉害耶。」
完美,这招如何啊?这样她总不会生气了吧?
我观察田中的反应,她却别过头,使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因为凑过去看也很奇怪,只能等她开口。
田中拆开放在脚边的纸箱小声地说:
「因为我高中是学生会长……」
「咦?这跟圣代有关系吗?」
「真是的,这不重要吧!请你快点去丢垃圾,回去上班!」
她的语气变激动了,我判断继续讨好她也只会惹她生气,照她所说丢完垃圾,便急忙回到店内。
到头来还是不知道田中只对我态度冷淡的理由。
时间来到星期一,又要到学校上课了。
六月湿热的天气令人烦躁,可是来到食堂,六月模样的心同学会穿着夏装迎接我。我在内心摆出胜利姿势,觉得天气热也不赖。
淡蓝色的衬衫洋装搭配白色针织背心。一如既往的清纯系偶像风,以及柔顺的黑色长发。
全世界的男性啊,乐园就存在于此。心同学满载男人的理想啊。
「午安,翔同学。」
「午安,心同学。」
「午安,翔同学?」
「缘司,你好恶,语尾感觉加了爱心。」
「为什么你都不肯跟我说午安呢~我会吃醋喔~」
大概是在模仿心同学,缘司将双手放在脸颊旁边,眼睛闪闪发光。我没有对男人心动的嗜好。
「心同学,对不起,因为我太晚来,害你跟他两人独处。」
「不会,他在跟我聊你,我听得很开心。」
「聊我……?」
对于她和缘司聊得有说有笑这点,总觉得有点不甘心,不过算了。
「缘司,你跟心同学说了什么啊?」
「不然我再说一次给你听吧?」
看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八成是我羞耻的事迹。可是我很在意,便点头同意了。
「小翔在我身陷危机时飒爽登场!」
缘司使出全身摆出英雄战队般的姿势。我已经不想听了。
这家伙肯定说了废话吧?
「他向我伸出援手,我却拒绝了他!说那件事跟他没关系!可是小翔依然对我说!因为我们是朋──」
「够了。」
我捂住缘司的嘴巴。
食堂里的其他学生都在注意失控的缘司,他讲话又大声,丢脸死了。
心同学在场会引来男性的注目,缘司在场则会引来女性的注目。
其他人感觉会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跟我这种人待一起,会让人感到哀伤。
「快要讲到精采之处了耶~」
「你再敢这么做,我就跟你绝交。」
「你不敢啦。要是没有我,你不就没人陪了吗?」
「才不会。还有心同学在。」
「翔同学……」
大概在害羞,心同学脸红了。
周围男性的目光锐利得吓人。啊啊,对喔。我们现在很引人注目,讲错话了。
换个话题吧。然后也要注意音量,否则迟早会招人怨恨。
「对了,缘司,你作业写完了吗?」
「……作业?那是什么?」
「没写完是吧。」
今天我们预计之后要跟光会合,四人一起去心同学家玩。
一开始是心同学提议的。她表示:「我想请朋友到家里玩……!」我听了自然想帮她实现愿望。
心同学打算煮晚餐给大家吃的样子。光以前赏花时被她一手掌握了胃,当然也要参加;缘司也坚持要去。
我本来也想邀请枫小姐,可是心同学不认识她,初次见面就约在家里不太好,便决定下次再说。不过,这些都必须先搞定今天得交出去的作业才能参加。
我无论如何都想吃到心同学做的菜,所以已经写完了,缘司却没能赶上的样子。
「说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平常就习惯累积一堆作业。」
「我还以为你也是同类……你这个叛徒!」
「心同学写完了吗?」
「是的,我是马上就会写好的类型……」
「你看,我们是多数派,你才是叛徒。」
「小翔大笨蛋~!没人性~!人渣~!因为我们是朋友~!」
「这个哏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心同学面带微笑看着我和缘司斗嘴。她能像这样交到我以外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最近她讲话几乎不会吃螺丝,跟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比起来,有了正面的改变。
我甚至觉得没有我也没关系。
……这样有点寂寞。
「那你努力写作业吧。我会拍心同学做的菜给你看。」
「这样更哀伤耶?」
缘司跟我抱怨了一段时间,这时心同学说:「我去一下洗手间。」便离开座位。
缘司彷佛在等待这个时机,从上学用的托特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至少把它当成今天没空参加的我,带在身上吧……你一定会用到。」
他递给我装在正方形小袋子里的圆形物体。
「啊~感激不尽~收到一之濑同学送的保险套了~这东西有多少都不嫌多呢~最好是啦!光也会来好不好!不对,我在说什么,就算光不会来也用不到!」
「哈哈哈哈!你好会自我吐槽!」
我抛下白痴缘司,跟心同学一起坐电车到她家最近的车站。因为我们约在那边和光会合。
「心~!」
打扮跟心同学一样换成六月模样的光从验票口另一头跑过来,立刻抱住心同学。
光的服装风格跟心同学有所差异,不过应该不会有男性讨厌。
黑长靴和膝上短裤之间的大腿既纤细又雪白,让人不敢相信她食量其实很大。炭灰色的大尺寸连帽外套长度偏长,因此盖住了短裤,导致她下半身看起来就像什么也没穿,在车站前引来男性的注目。
「光,你好。你抱得太用力了啦!」
「对不起!可是今天你邀我去你家,我好高兴。」
她们感情真的好好。尽管值得高兴,别把我晾在旁边啦。很寂寞耶。
「啊,翔,嗨。」
「好随便!」
光发现我便随便挥了下手,终于放开心同学,我们三人便一同走向心同学家。
「今天真的可以去你家吃饭吗?要吃晚餐的话,你的家人也会在家吧?」
「没关系,今天我爸妈不在家。」
我在脑中咀嚼「爸妈不在家」这句话。
刚才跟缘司的对话害我想到奇怪的方向。那家伙就连不在的时候都要闹我吗……
光不晓得察觉到什么,往我这边瞪来。跟田中比起来,目光真是温柔。我是长男所以可以忍受那个眼神,如果我是次男就无法承受了……但我是独生子就是了。
「我姑且带了伴手礼,等你爸妈回来,可以帮我转交给他们吗?」
「真、真素太感谢惹……」
今天的第一次吃螺丝出现了。
心同学拥有一颗被少女漫画影响的少女心,我猜测她在心中想像这样跟结婚时见父母打招呼一样,觉得不好意思。
「我也带了伴手礼。」
「也谢谢光。我之后会跟家人们一起享用。我今天会依照你的要求煮咖喱,希望会好吃……」
「万岁──!」
光举起双手欢呼,简直跟小孩没两样。话虽如此,我也在内心摆出今天第二次的胜利姿势。
居然吃不到心同学做的咖喱,你活该啦,缘司。
我们在车站前面的超市采购食材,走了几分钟抵达心同学家。
根据心同学给人的印象,我也考虑过她是家里有管家在的千金小姐的可能性,实际上却是比想像中更普通的透天厝。
不知道是屋龄还不久,还是因为心同学住在里面,才显得特别神圣,外墙的白色部分散发耀眼的光芒。
这就是初音家……!
「那么,请进……」
心同学一脸害羞地为我们打开玄关门,我瞄了一眼写着「初音」二字的门牌,走进其中。
「打扰了。」
我先进门内,接着光跟在后面。
心同学拿出拖鞋,突然跪到地上。
「今、今天承、承蒙两位大洽光临……!」
「心同学,放轻松、放轻松。」
「谢谢你邀我们来~」
光也模仿心同学,此时深深鞠躬。
心同学比受到招待的我们还要紧张,八成是因为从来没有朋友来过她家……
我们将脱下来的鞋子放整齐,之后换上心同学准备的拖鞋,她便乐得展露笑容。
「那双拖鞋是我跟翔同学成为朋友时买的,希望哪天有机会能给你穿……」
我跟心同学成为朋友的时候,大概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是当时她就料到我会来她家玩了吗……?
不对,比起料到,大概更接近期待……?
「洗手的地方在哪里呢?」
「走廊尽头有个门是浴室更衣室,那边有洗手台。」
「谢谢。」
光还在努力脱长靴,先去洗手好了。
我走向洗手台,同时觉得裤子右边的口袋好像有东西,便把手伸了进去。
我拿出那东西,拉开洗手台的拉门。
「前、前辈……!」
我的视线落在脚边,所以没有发现,但是里面似乎有人。
我望向声音的来源。映入眼帘的是穿着肤色衣服……不对,这不是衣服……
──是肌肤。
而且,令人惊讶的不只这件事。眼前的人使我瞬间停止思考。
「────咦?」
瑟瑟发抖的身体,以及刚洗完澡带有水气的肌肤。
只有用毛巾稍微擦过的湿发,强调这一幕是色色的场景。
「你……!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啥!为、为什么田中会在这里!」
不对,比起这件事,现在得先赶快离开才行。
虽说重要部位用毛巾遮住了,田中可是全裸状态。她的脸颊迅速染红,看见我右手握住的东西。
喂喂喂,缘司,你到底要整我到什么程度才会满意啊?
「你这个……变态!」
「好痛!」
我被赏了一巴掌,然后被轰到走廊上,右手握着应该是缘司偷放进来的保险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