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对整座山体的崩塌,他能幸免于难,未被摔死或被巨石砸中,已是天大的奇迹。
仅是断了一肢,遍体鳞伤,已堪称轻微的伤势。
然而,比起肉体的伤痕,令白川晴眼神迷茫的,却是精神层面的困扰。
幻象如狂涛骇浪般涌来。
犹如当初压制“贪食”时的痛苦,大脑震颤的感觉再次侵袭白川晴的意识。
这是他施展力量后留下的后遗症。
白川晴的意识渐行渐远。
此刻,操纵他身体的不再是自我意识,而是潜藏的本能。
【我必须离开这里……】
白川晴暗自思量,即使现在的他,也明白这一点。
以他目前的状态,不明不白地出现在现场,极有可能被怀疑。
或许会对他进行深入探究。
不幸的是,他无法经得起一丝一毫的盘问。
无论是目的、手段还是方式,白川晴都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就算有西田家族的庇护,他也只能勉强敷衍过去,但这风险实在太大!
在白川晴的潜意识中,他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因此,他计划通过地下水道逃离现场。
然而……
他似乎无法坚持太久。
白川晴的步伐愈发沉重,如同灌了铅,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混沌一片。
【再走远一点……】
他想得很简单,即使最后仍会被发现,至少能拖延一些时间。
“踏!”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地面。
身上的血腥味混杂着地下水道的腐臭气息……
就连这些气味,在白川晴的感知中也开始渐渐淡去。
此时,“贪食”在白川晴身后蠢蠢欲动,但一阵莫名的心悸后,它放弃了这个看似诱惑极大的念头。
它乖乖地躺在地上,就像一本普通的书——前提是没有看到封面。
“踏踏……”
冰冷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在白川晴朦胧的视线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嗯……”
白川晴缓缓睁开双眼,迷茫的目光所见是陌生的天花板。
然而,身边的气味却异常熟悉。
他的脑袋仍有隐隐的刺痛,仿佛有几只微小的虫子在脑中蠕动。
相比之前的成百上千只,这种痛苦已减轻太多。
白川晴努力恢复思考的能力。
【这是何处?】
这个问题首先浮现在脑海中。
很快,白川晴找到了答案,因为他面前出现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庞,
绫音?
白川晴不至于认不出青梅竹马,毕竟相识已有十数年!
如果连这都忘记,做人也太失败了!
然而……
为何是绫音?
白川晴迅速回忆起昏迷前的经历。
在从崩塌的山体中侥幸生还后,他来到地下水道,然后……
发生了什么?
记忆碎片凌乱,但在最后,他遇到的人应该是绫音吧?
但,绫音是如何找到他的?
白川晴愣住了。
此刻,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近!
太近了!
现在,绫音的脸离白川晴太近了。
不超过二十厘米的距离。
看起来,像是绫音想要对他做些什么。
白川晴甚至能清晰看见绫音那双美眸上长长的睫毛,以及眼镜框上的细小螺丝钉。
然而,奇怪的是。
若是以前的白川晴,察觉到这种情况,一定会感到害羞或不安……尽管他们是青梅竹马,但他们之间亲密接触的经历屈指可数。
真要算,那晚从家中出发时,绫音的拥抱勉强算一次。
然而,现在的白川晴却异常平静。
从理智的角度,他应该害羞,但他现在确实毫无感觉。
井上绫音戴着眼镜的精致面庞,在白川晴眼中,只是一个由蛋白质、脂肪、肌纤维组成的物体而已。
我这是……
怎么了?
白川晴微微皱眉。
绫音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刚才低头的动作从未发生过。
“晴……晴君,你终于醒了。”
她对白川晴的称呼中途改了,但白川晴并未察觉。
“唔……”
忍受着脑海中的微痛,白川晴撑起身体半坐起来。
环顾四周。
窗户透进明亮的阳光。
已是正午时分。
床边,是简洁干净的房间。
几乎看不到任何少女的气息。
没错,这是绫音的房间!
也就是说,他感受到的熟悉气味,必定来自绫音的床铺……也就是说,枕头和被子都是绫音的……
白川晴看了看自己,惊讶地发现身上的伤口几乎痊愈,就连可能骨折的左腿也只是隐约有些疼痛。
完全看不出他之前惨烈的模样。
只是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沾满了血迹和尘土,只做了初步处理——能让这样的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绫音的胆识可见一斑。
“绫音,这……”
白川晴看向青梅竹马。
本应惊讶,但为何……
如此平静?
“晴君,你自己都不清楚吗?”
井上绫音的眼神变得犀利,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白川晴。
“嗯?”
白川晴大致明白了绫音的意思——这是他自身的恢复能力所致?
可是,这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时间?
竟然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话说回来,自从吃了那根诡异的触须后,白川晴确实未曾受过这样的伤。
即便是当初对抗异界来客时,他也只是身体较为疲惫而已。
难道他的恢复能力从那时起就如此强大?
不对。
不是这样……
在神秘的夜色中,白川晴微微摇头,直觉告诉他,这股力量源自于昨日与巨蛇的交锋,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深夜的决战,危机四伏。
白川晴的黑暗雾气与触须,其境界无疑超越了那条奇异巨蛇。
然而,巨蛇的庞大身躯与祭品之力,使得战场在无形中演绎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白川晴首次体验到触须数量的极限,无数触须被撕裂,却又在黑暗中重生。
破坏,再生!
再破坏,再生!
直至超越极限,这种无尽的再生带给白川晴巨大的负荷,精神上承受着难以言喻的折磨,这也是他此刻头痛的根源。
幸亏,巨蛇最终被黑暗吞噬,否则胜负难料。
吞噬之后,白川晴察觉到自身的变化。
刚从梦境中苏醒,他就感到体内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如同猛虎下山,生机勃勃。
疲惫迅速消退,伤口也在自我修复。
这种亢奋的状态,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也因此确定了这股恢复力的来源。
【只是不知,这是短暂的现象,还是永恒的馈赠……】
见白川晴沉思,绫音明白他也是刚刚知晓此事,心中的不安也随之消散。
昨晚,绫音在拥抱白川晴时,悄然将定位器安置在他身上,也因此找到了他。
初见晴君,她内心恐惧而慌乱,从未见过他如此重伤!
最初看见白川晴,绫音甚至以为他命悬一线!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痛苦涌上心头。
幸运的是,最糟糕的情况并未发生。
但绫音清楚,白川晴出现在下水道必有原因,她猜到他不想被警方发现。
然而,若伤势过重,绫音仍会送他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