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您快睡吧,嬷嬷守着您。”
唐嬷嬷毕竟年岁大了,白日里受了惊吓已然熬不住了。
我点点头,闭上了双眼。
其实睁不睁眼,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一个瞎子要这双眼睛也是多余。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亦是如梦似幻。
只是我惯于逆来顺受,比她们都更容易接受这一切。
一夜无梦。
在一片蛙鸣声中我醒了过来,开口唤道:“司琴,扶我起来洗漱。”
“格格,这么早起。”
“老沈回王府了吗?”
“天不亮就出门了,格格您放心。”
说着司琴给我递上一杯冷茶。
道这天刚蒙蒙亮,不如再睡会儿。如此,我喝过茶便又躺下准备眯一会。
就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我又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我踉踉跄跄快步走在王府的回廊中,只见墙上喷溅着大片的血迹。
侧福晋们,侍妾和格格们衣衫不整的躺在回廊边上。面色青紫,已然逝去多时。
整个王府静的可怕。
我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浑身不自控的颤抖着。
在去往前厅的路上,陆续看到几具没有头颅的身体。看衣着应是大哥,二哥的尸身。
整个梦血腥异常,腥臭气味几乎将我溺毙此处。
脚下不断传来黏腻感,踏在这血泊之中竟已浸湿了我的绣花鞋。
终于,拐过这个廊柱。我悄悄伸出头,朝里探去。
只见阿玛跪在地上,他的腰间横跨一把长刀。刀尖上的血珠子正滴向地面,滴滴答答的汇聚成一条小溪。
他正将小妹兰珍推给给一个异乡打扮的男人。
“再不走,谁都走不了了!”
阿玛一脸严肃道。
“王爷,我定不负你。”
那个男人直接横抱起兰珍,扭头就步履生风的离开。
阿玛张了张嘴,喃喃说道:“今后,便再无兰珍了!”
说着他倒退着了几步,失重般坐在圈椅上。头低垂着,就这样静静坐在那红木椅上,仿佛死了那般。
当我正准备走出去喊他时,嫡母突然从屏风后走出来。
“你那边如何?”
“兰格格与贴身伺候的几个都失踪了。”嫡母答道。
“就对外说是灾民杀了兰格格。”
“如果她敢回来,就以冒充格格的罪名,格杀勿论。”
阿玛冷冷道:“一个瞎子而已,想必在外也活不久。”
“臣妾遵命。”
不!这不是我的阿玛!
尽管多年他对我不管不顾,可是他为了保全我的性命亲自向皇宫大内解释担保,还为了我留下了额娘的陪嫁丫鬟唐嬷嬷做我的奶娘!
我不信他要杀我!我不信!
理智在这一瞬间崩塌。
巨大的恐惧瞬间将我从梦中惊醒,我惊恐的叫唤着:“唐嬷嬷!司琴!”
连滚带爬跌落床榻,生怕老沈下一刻就会带着杀手出现在我的眼前。
晚了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哎呀,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唐嬷嬷说着便过来将我扶起。
我紧紧捏着唐嬷嬷的手臂,说道:“我们立刻离开这里!快!”
现实总是很冷酷,唐嬷嬷还没来得及答应。
司琴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格格,老沈回来了。您去前厅见见吧。”
我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僵住了。看来,祸是真的躲不过。
我木然的一步步挪到前厅。只是,老沈一见我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老沈,你这是做什么?”
老沈却颤颤巍巍道:“奴才到王府,想先探探情况。便告诉门房,来报这个月庄子上的赋收。”
“门房却说王府遭了天理教暴民袭击,除了王爷和福晋外出幸免于难。府中侧福晋、侍妾格格们,贝勒们均已遇难。”
“现在正忙着发丧,没空算这个月赋收,直接打发奴才回来了。”
“奴才不敢提您在这的事,还是先回来找您拿个主意。”
良久,我示意老沈起身。
“老沈,你做的很好。”
我对老沈行礼致谢。
“格格,使不得使不得。”
老沈连连摆手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很快就会被玉碟除名。阿玛和嫡母既然宣布我身故,那我便必须身故。”
“如若我还在世,我和你们则都会招致杀身之祸。你们可明白?”
我故作镇定的说罢,便环绕一周面向他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唐嬷嬷,她的手抖的不能自已。
“怎么会这样!我们如今可如何是好!”
唐嬷嬷不住的流着泪,拿着帕子噎着眼角。
我思索了一阵,咬了咬牙。
“我们去青城山,去投奔堂姐。”
这变故实在过于巨大——
从一个不受宠的王府格格,一夜之间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死人”。
现实与梦境离奇的对上了,只有阿玛与嫡母还活着……
可是唐嬷嬷和司琴因我之故,再回不去原先的生活了,是我连累了她们。我的心中更是自责不已。
“那格格我们何时动身?”
司琴最先响应道。
“明日一早就走。”
我从未出过门,也不知这青城山距离京城多远,只晓得越快离开越好。
麻木的瞪着空洞的双眼,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青城山,是我心中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