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诺视线越过身前的兵卒,望向甘双,感受到她身上渐渐浓重的杀意,暗暗警惕起来。
和季绍动手之后,她旧伤发作,此刻站着都是勉强撑着的结果,若甘双现在动手……
而且暗中似乎还有人,她如今感知不如以往敏锐,无法分辨那些人是敌是友。
正想着应敌之法时,忽然听到一阵杂乱拖沓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就看到宁远伯顶着一个乌青眼圈,带着一队人跑了过来。
到了跟前还不等站稳,姜世年便把一个暖炉和一个油纸包塞到赵卿诺手中,同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站的位置正好阻挡了甘双的视线:
“阿诺,冷不冷?饿不饿?裴谨那小子说什么让你在这,还叫为父正常去巡逻,倒把你自己扔在这里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急急慌慌的打量着人,见赵卿诺身上没有血迹,大大地舒了口气。
对面的甘双看到这一幕,不得不遗憾地放下按在短剑上的手:“可惜了……”
“甘二,你说赵姑娘为啥顶着寒风站在这?”甘一拿肩膀撞了一下身边的人,朝着不远处的树下扬了扬下巴。
甘双懒得纠正他的称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那片暗处隐着几个收敛了气息的汉子。
所以不论宁远伯来不来,他们都动不了赵卿诺,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惜一说。
油纸包里装了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
赵卿诺一手暖炉,一手热包子,温暖才手心往全身游走。
“爹的眼睛是怎么弄得?”她一面仔细查看,一面出声询问,“眼睛痛还是眼眶痛?可去瞧了大夫?”
宁远伯想起方才的囧事,尴尬的咧了咧嘴角:
“不碍事,不碍事……碰到两个纨绔痞子聚众斗殴,这会儿都扔到五城兵马司的大牢里了,让老头随便审审,让他们老子来交钱领人。”
他实在没脸说自己脚滑了一下,一头撞到对方的拳头上,这才得了个乌眼青。
正说着这事,一人着急忙慌得跑了过来:
“伯爷!伯爷!那两纨绔说了了不得事,您快回去瞧瞧。”
姜世年享受着闺女的关心,不以为意:
“什么事?要是那些狗屁倒灶的小心伯爷踹你。”
那人急的满头大汗,表情慌张害怕,手指微微颤抖,凑到宁远伯耳边低声禀报。
姜世年旋即大惊失色:“阿诺你在这等裴谨,你们几个护好我闺女……你们正常巡逻,等会到了燃放烟花炮竹的时辰盯牢些,别走了水。”
他语速飞快的嘱咐了一句,转身撒丫子就往五城兵马司跑。
赵卿诺注视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不由一沉。
方才虽未听全,但“昭王、起兵”的字样还是飘入耳中。
眼见时辰差不多,五城兵马司留下几人,其余诸人沿街分散巡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
赵卿诺转头去看,就见裴谨拢着袖子款款走了出来。
看到立在那里裹着斗篷的赵卿诺,他眼中一亮,脚步加快,片刻间到了跟前。
“阿诺。”轻唤一声,一手扶住人,另一只手搭在少女手腕间,眉心微微一蹙,“我们回家。”
“好。”
赵卿诺在看到人的那一瞬,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无力,一股眩晕的感觉从脚底升起。
裴谨察觉到她的状态,将人轻轻揽住,正要开口说话,就见落后几步跟着出来的风怀远来到二人面前。
风怀远一贯的温和已经消失不见,连那几乎刻在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我们殊途同归,不该走到这一步。”语气感慨又无奈。
赵卿诺不确定他这话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裴谨说的,嘴唇抿紧只当没听到。
“道不同不相为谋,没有殊途同归一说……风怀远,你费尽手段要保大魏江山长存,可实际情况如何,你心知肚明……世间诸事是有‘不破不立’一说,但‘破而后立’的从来不是腐旧的存在。”
说完这一番话,裴谨感觉到怀中之人往下坠的力道,转到少女身前,两腿微曲,矮下身子:“阿诺,我来背你。”
赵卿诺瞥了眼旁侧的人,抿了嘴唇,带着几分羞赧趴到他的脊背上,温暖袭来的同时伴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紧接着便感觉到一双手臂穿过自己的腿窝,视线上移,整个人已经被他背了起来。
“好累啊,裴谨。”带着几分撒娇的低语下意识脱口而出。
裴谨听到少女的声音,心尖不由打颤,心疼地说道:“回去就能休息了。”
风怀远望着那交付全部信任的少女,心里漫上一股说不清的复杂之感:“阿诺,恭喜……还有,新年好。”
赵卿诺转头回望,就见风怀远表情惆怅,眼神复杂的望着自己,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再见面恐怕不会这般和平。
她点了点头:“风大人新年好。”
“嗖——”
“嘭!”
烟花腾空而炸,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火花,眼前一片绚烂。
有了一个便有第二个……越来越多,数不清的烟花飞入夜空,各色光芒驱散黑暗。
赵卿诺瞥了眼跟在二人身后的几人,见他们态度恭敬,便知是自己人,遂放心不管。
想起风怀远方才没头没脑的话,出声问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说恭喜?”
裴谨闻言脚步一顿,单手从怀里取出一卷明黄的圣旨,递给赵卿诺,手臂回到原位,背着人继续往梦鱼的方向走:
“阿诺从此刻起便是县主——长风县主,食邑千户,邑士四十人。”
赵卿诺呆愣愣地看了眼圣旨,旋即面露惊喜:“实打实的封地!”
能有多少食邑,能养多少邑士,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封地。
“对,你的封地,长丰县与赤阳县中间只隔了一个云谷。”裴谨察觉到她声音里的喜悦,轻轻地笑了起来,手臂稍稍用力,把人往上托了托,“勉强算是新年贺礼。”
“那个长丰有什么不一样?你肯定不会随便要一个地方做封地。”赵卿诺顺着他的动作往前凑了凑,拉近距离,低声道,“是位置还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