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珍珍第一次到徐怀生是在长公主府。
那日,她因心中惆怅便出来走走。
姨娘在大哥哥当上首辅后,就一直告诫她,千万不能给大哥哥增添麻烦。
所以,哪怕他们在府中被欺负,她和娘亲也从来没有找过大哥哥。
一开始,陆珍珍是不懂的。
明明姨娘帮助过大哥哥,为什么她们这么辛苦,姨娘都不去找大哥哥呢?
若非是她嫡母要她去当一个老头子的小妾,在她的哭求下,娘亲那性子,是绝对不会去求大哥哥的。
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她谨小慎微,但是一开始心中不是没有怨的。
但,她不是怨长公主,怨的是大哥哥。
她觉得娘亲可以不求,可大哥哥却不能不知恩。
后来,看到长公主真心为她打算,她才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因为她很清楚,长公主对她那么好,并非是因为长公主本就心善,而是因为她是大哥哥的妹妹。
因为大哥哥,她才可以得到这份好。
当长公主帮她挡过了那一桩婚事后,她就彻底的没有怨怪了。
能有那样的结局,已经是她非常幸运了。
直到昨日,姨娘悄悄地来找了她,告诉了她一个,她从来就不知道的真相。
原来,姨娘当年之所以帮助大哥哥,是因为恩情。
姨娘从前是瘦马,被送到京城的。
而当初,若非大哥哥的娘亲相助,姨娘早在十多岁的时候就该饿死了的。
是大哥哥的娘亲给了姨娘肉包子,还有银子,姨娘才活过了那个冬天。
在大哥哥的娘亲撞死在石狮子上,下人替她收尸时,姨娘才认出来了当年的恩人。
也是因为如此,姨娘才会偷偷给大哥哥食物。
但是除此之外,姨娘什么都做不了。
她一直以为是大哥哥欠了姨娘,可真相却并非那般。
本来就是姨娘该还的恩情。
姨娘告诉她真相,是怕她做了什么狼心狗肺的事情。
可,她虽然并没有做过什么,却有过那种狼心狗肺的心思。
这让她很难受。
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徐怀生。
徐怀生并没有发现她,只朝着一个方向看着,好像痴了。
她忍不住朝着徐怀生的视线看过去,却见远处的是公主和大哥哥。
徐怀生自然不可能看着大哥哥了,那么,他一定是对长公主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行,长公主和大哥哥是他见过的最恩爱的一对,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
这般想着,陆珍珍便直接的冲了上去。
只是,冲上去后,陆珍珍又有些泄气了。
她本就是个胆小懦弱的,自然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了,更别提对着一个外男说出警告的话。
陆珍珍天人交战的时候,徐怀生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
那是一个长得很干净的男子,陆珍珍一眼瞧着,竟是忘记了移开目光。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特别响,特别响。
而那男人,在看到她后,礼貌性的朝着她点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人徐家长房的长子,更是知道了他凄惨的身世,也知道他是为长公主办事的,帮助长公主斗垮了陆家。
那天之后,她就开始留意着关于他的消息。
知道他也在帮着长公主管理着底下的商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有一次,她看到他身上的衣裳开了线,被缝补得歪七扭八,便知道他过得很不好。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做了一件衣裳,男人的衣裳,
是她目测徐怀远的身形做的。
那日,徐怀远来了店里,这次并非是为了公事。
他是来买成衣的。
陆珍珍看的店铺本来就是成衣店,各式各样的男女成衣有许多,但是鬼使神差的,陆珍珍拿出了自己做的那一件。
当徐怀生问衣裳什么价格的时候,陆珍珍想也没想着摇头,“不要钱。”
见徐怀生诧异,陆珍珍红着脸解释,“这……这件衣裳有瑕疵,本就卖不出去了,你,你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穿吧。”
说完这句话,陆珍珍都没脸抬头看一眼徐怀生。
谁又想要有瑕疵的衣裳呢?
陆珍珍以为徐怀生会拒绝。
可等了等,却等来了一句徐怀生的道谢。
“如此,就多谢陆姑娘了。”
陆珍珍抬头时,徐怀生已经拎着衣裳走了。
看着门口的方向,陆珍珍想到自己做的衣裳会被徐怀生穿在身上,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袭向心头,让她觉得十分羞人,脸都红了。
一回头,她便看到长公主身边的紫茵正看着自己,一张脸就更红了。
陆珍珍以为,自己这份心思,也只能这么的隐藏下去的。
自从管理了成衣铺子后,陆珍珍就感觉自己不一样了,像是活出了新的自我。
然后,长公主成了女皇,女子的地位得到了提升,女子经商有了更大的空间。
当皇上问她未来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她果断选择了继续经商,她不仅要经商,还要做得更好。
她选择去了南地。
只是南地的商人多,且已经划分了地盘,她一个女子想要分一杯羹实在太难了。
她于是就去了东边。
璃国的东边靠海,有不少当地人看不上的海产,也有珍珠,甚至有一种叫做紫菜和海带的海草,当地人家家户户都有,且不值钱。
陆珍珍吃过一次紫菜汤,便觉得十分的鲜美。
鱼刺、鱼胶、海参这些虽值钱,但是产量不高,更多的是一些咸鱼之类,村民们也就用来果腹用。
至于一些新鲜的鱼类,味道鲜美,但是不好运输,导致没有销量。
陆珍珍看到了商机,便开始研究运输新鲜海货的方法。
陆珍珍自然想过用冰块,但是冰块冬天才有,夏季的冰块太贵,用来运输生鲜实在过于浪费,也会增加成本,增加卖价。
成本一高,卖价一高,便就没几个人买,这样时间一长,各种损耗就大。
陆珍珍愁眉不展的时候,便想着写信回去问女皇可有解决的法子。
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曾想女皇还真在古籍中找到了答案。
用硝石制冰。
解决了运输难题后,陆珍珍着手的海鲜便有了起色。
常年在海边,陆珍珍的心境说不出的开阔,尽管晒黑了,但是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但日夜操劳,她病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为她忙前忙后,却瞧不见是谁。
再次醒来时,她震惊的看到了徐怀生。
见她震惊,徐怀生却一脸的镇定,“我过来寻一些珍珠,正巧碰到了你生病,想着你身边也无人照料,便唐突的过来了。”
陆珍珍闻言,一时间有些脸红。
虽忙碌让她将心中悸动压了下去,可是再看到徐怀生,到底还是勾起了她心中的那份感情。
但她知道,徐怀生喜欢的是皇上那种,而她又哪里够得上皇上一丝一毫呢?
陆珍珍将感情压在了心中,并帮徐怀生收集珍珠。
等徐怀生的货要全了后,陆珍珍便压着酸涩给徐怀生送行。
徐怀生上马车之前,却忽然回头看向陆珍珍。
此时的陆珍珍因为伤感,根本没看到徐怀生眼底的忐忑。
但,徐怀生终究还是将想要说的话宣之于口了。
“我……名徐怀生,是徐氏家族第二代子孙,至今尚未婚配,经商为生。”
陆珍珍讶异的看着徐怀生,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徐怀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谁,她还能不知道吗?
他尚未婚配,她自然也知道的。
他经商的,她也清楚。
那他……什么意思?
陆珍珍一时间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徐怀生忽然朝着陆珍珍拱手,十分郑重的开口道,“徐某听闻陆姑娘尚未婚配,不知陆姑娘可否考虑徐某,嫁给徐某?”
陆珍珍觉得,自己肯定病得不轻,才会有这样的幻觉。
但,幻觉……是可以点头的吧?
毕竟自己的幻境,自己做主。
然后,陆珍珍觉得,自己的幻境更离谱了。
她居然穿上红嫁衣,跟徐怀生拜堂了。
直到新婚夜,那一抹疼痛传来的时候,陆珍珍才后知后觉的,眼含泪的看着徐怀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徐怀生吻着陆珍珍眼角的泪,保持着姿势没动,笑看陆珍珍,“我可曾说过,你很美?”
说着,徐怀生覆上陆珍珍……
夜,暖意浓浓。
陆珍珍不知道的是,在第一眼,徐怀生就注意了她。
对赵玖鸢,无论什么时候,他内心更多的是感激,是一种憧憬,却从来都不是那一份的男女之情。
因为徐怀生很有自知之明。
陆珍珍出现在他身后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他更是感觉到了她的纠结。
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徐怀生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姑娘?
一回头,徐怀生觉得,自己大概是看到了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不敢唐突,只能打了个招呼便离开。
后来,他与她之间有了交集,他发现她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如同小鹿一般,这让他觉得稀奇。
有一日,他想着去看看她,便想着去买衣裳的理由。
她跟他说,要免费送他一件残次品,但是他试了后,却发觉那衣裳的针脚细密,衣裳的尺寸与他也十分合身,并不是什么残次品,他就知道,那是她亲手做的。
上一次有人给他做衣裳,还是他娘在的时候。
他已经没有穿过有人亲手为他做的衣裳了。
只是,那一份感动他留在了心中。
毕竟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他开始长公主办事,努力出人头地。
长公主当上皇帝后,她问他,是要继续经商还是入仕?他果断选择了经商。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像小鹿一样的女子,竟然做了一个与他一样的选择。
她那样的女子要找怎样的好亲事不能?偏偏选择了难走的路。
他和她天南地北,却一直关注着她那边的动静。
原本去东海拿珍珠的活他随便找个人去就行,但他还是亲自去了。
他想看看那个为他缝制了衣裳的女孩,如今是何模样了。
不曾想,她一个人在家中生病了,身边连一个贴身的婢女都没有。
他于是留下来照顾她,然后发现对她的感情,远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深刻。
在要离开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求亲之言。
他以为她会拒绝,可没想到她却是点头了,那一刻,他内心是狂喜的。
从此以后,他也能有家了。
因她母亲在陆家出事后已经皈依佛门了的缘故,她如今与他一样孤单一人。
于是他选择在海边与她成亲。
但渐渐地,他发现她似乎并不在状态之中,并不相信一切是真的,呆呆傻傻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直到洞房夜,她依旧是那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任由他脱了她的衣裳,任由他将她搂抱在怀中。
直到她吃痛流出了眼泪,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但是洞房夜,他哪里舍得多说什么?尤其还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况。
最终,在她一声声的娇声里,他忘乎所以。
他知道,她将是唯一为他扩大家族,能够与他相守一生的那个人,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