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跟着使官队伍送阿勒卜尸身回到阿史那族后,他就找机会开溜。
可现在,许满仓却觉得他应该弄明白这里的事再做打算。
只是,赫连通保跟丘古这个隐患实在是太大了。
他如今仿佛一只羊被狼群包围,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立即被撕成碎片。
可容不得他多想,待第二日醒来,便有北狄王身前的使官来通知他,出发的队伍已经选好了。
许满仓跟着使官去叩谢王恩,拓跋凌并未表现的有什么不同。
只是告诉他,派了一队百人的骑兵队伍护送他们前去阿史那族赐予王旗。
给许满仓两个月时间,再跟随队伍回返。
待许满仓返回后,再赐封官职。
许满仓离开王帐,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已经列队等候在外。
阿勒卜的尸身被存放在一辆马车内,跟随许满仓回去的,正是北狄王身旁亲近的使官,名叫勒都思。
北狄王庭的官职十分简洁,并不像乾国那样划分的很细致。
勒都思也出身拓跋部族,对王庭的忠心不容置疑。
此次不过是出使一个小小的阿史那族,让勒都思亲自带队,足可见北狄王对许满仓的重视。
因此出发之后,勒都思一直在跟许满仓拉近关系。
两人一路上并肩而行,许满仓发现勒都思外表粗犷,但为人非常心细,谦逊有内涵。
他说自己许久没有离开王庭,对各个部族的改变也不太清楚。
一路上跟许满仓打听阿史那族的一些习惯,说是避免到时因为不懂而冲撞。
明明是身份极高的贵族子弟,却丝毫没有架子,比许满仓以前在边城生活时,那些商人家的公子都要知礼。
这让许满仓对勒都思的好感也逐渐增长。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表面上至少让人觉得亲近。
当初许满仓跟阿勒卜从部族出发,两人轻装上阵,换马不换人,也花了大半个月才到。
如今护送队伍人比较多,又拉着马车,预计最快也要一个月。
许满仓只担心阿勒卜的尸身耽搁不了那么久,勒都思也知道许满仓着急。
除了必要的休息,没有半点磨蹭。
前十天队伍走的很是顺利,没有碰到什么难处。
可之后却一连下了几天的雨,马车在坑坑洼洼的草原上,时不时车轮就会陷进水坑。
若不是有勒都思跟那些骑兵对草原非常熟悉,他们还容易陷进一些难以辨别的沼泽。
但每天这样冒雨赶路也不是办法,北狄骑兵就算再强壮也不是铁打的。
勒都思提议就近找个部落避雨,许满仓就算是心里着急,也没法说不行。
好巧不巧,他们此时距离赫连族的聚集地非常近。
勒都思便带领队伍朝赫连部族的方向行进。
所谓的聚集地,并非只有赫连一族居住,有些跟赫连族绑成一体的其他部族也分布在周围。
勒都思派骑兵先去前面打探报信,半日后,有骑兵返回。
说前面便是血炎部,已经跟血炎部的头人打过招呼,可以暂时过去扎营。
勒都思闻言,便先派遣五十名骑兵护送辎重先行一步。
他跟许满仓护着马车慢慢移动。
又大半日后,到达血炎部时早已夜深。
好在先行队伍已经在血炎部族的帮助下,搭起几个毡包,足够遮风避雨。
许满仓将阿勒卜抬进毡包中,仔细的又给他的七窍塞上新药。
整理好阿勒卜,勒都思过来喊许满仓,说是血炎部的头人已经设好酒宴。
两人留下守卫,一同去了头人的毡包中。
血炎部的头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出头,身材有些消瘦,最惹人注意的是他少了一只眼珠。
缺少眼珠的那只眼睛,眼皮朝内凹陷进去,在散着的发丝缝隙中若隐若现。
儿臂粗的牛油蜡烛点了好几支,散发出独特的气味。
案几上,酒水,肉食,奶饽饽应有尽有,瞧着这个部族就非常的富足。
勒都思给头人跟许满仓做了介绍,许满仓入座后便安安静静的吃饭。
听着血炎部的头人跟勒都思聊的热火朝天。
吃过饭后,头人还贴心的安排族中奴隶给他们烧了许多热水浸泡身体去寒气。
这草原上的头一场雨淋在身上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就算是身体再强健,也很容易得了风寒。
而生病跟缺少物资都是草原上生存中的几大难关。
接受了部族头人的好意,许满仓回到自己住的毡包,先看了一眼阿勒卜,便去泡热水了。
就在许满仓他们一行人洗漱休息的时候,血炎部中,距离他们不算远的一个毡包内。
一个中年乾国人正不满的发着脾气,毡包内的一些难得一见的瓷器都被他砸碎了。
几个几乎不着片缕的女奴,瑟瑟发抖的跪在一旁。
血炎部族的头人得到消息赶去,看到这一幕,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见头人来了也不害怕,反而很是嚣张的说道。
“怎么?不过砸了几个破瓶子,本将军赔你就是。”
独眼族长面色阴沉:“王庭的使者队伍正在族中休息,你最好安静一些,不要被他们发现。”
“安静一些?我要见赫连通保!他当初答应了我什么?现在把我囚禁在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你们北狄人如此不讲信用,还想让我再相信你们吗?”
族长越是让他小声,他反而越是扯着嗓子喊。
独眼族长真恨不得立马割了眼前这人的脖子,让他再发不出声响。
不过,赫连大头人说过,这个人对他们还有用,所以才好吃好喝相待。
想到这里,独眼族长缓和了语气:“大头人去了那达会,想来再过一个月左右就能回来,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跟奴隶说,只要你不出这个毡包就可以。”
“砰!”中年乾国人一脚踹翻案几:“我跟你们大头人是互相合作,如果他要把我当犯人一样囚禁,那我不如回乾国继续当我的将军。”
血炎部族的头人,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见他好赖不分,闻言冷笑一声。
“谢之庆,你假死脱身,回到乾国也是死,还妄想回去继续做将军?”
“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候大头人归来,否则,我不介意先杀了你再跟大头人请罪,你倒是用你愚蠢的脑袋想一想。”
“大头人会不会因为你死了而惩罚我?”
血炎头人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用他那只独眼看了眼谢之庆:“呸,真当自己是要紧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