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满仓的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丘古眸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深藏在逐渐平和的目光之后。
“目前的形势不用我多说,丘古将军可自行决断。”
许满仓淡淡的看着丘古,声音也变得柔和:“但将军决定之后,我也会放出鹰使,将一切告知王上。”
丘古始终看着许满仓的眸子,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犹豫,但他失望了。
许满仓清秀的面孔上始终带着平静,似乎在和他谈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丘古虽弑杀,有时也有些鲁莽,但却不是傻子。
他若此时旨意带领麾下儿郎离开,那就是当面和许满仓撕破脸了。
和许满仓撕破脸,相当于反抗王庭,勒都思和呼厨炎都在这,他们的鹰使一旦发出,等待赫连氏族的只能是毁灭。
故此,虽心中万般不愿,丘古还是低头了。
“王子误会了,我没有一定要走的意思,一切还听王子差遣。”
“只是王子,若真要和乾国开战,请遣我为先锋,我要用乾国军士的血,来祭奠战死的儿郎。”
“到时会有布置的。”
许满仓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丘古将军如果没其他事,可以下去了。”
丘古藏在眼底的阴狠闪烁了一下,转头离开,过了一会儿,许满仓差人叫来了勒都思,并将他和丘古的对话全盘拖出。
“王上早就猜到他会如此了。”
听闻此事之后,勒都思没有任何意外,反是看向许满仓,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办?”
许满仓想了一下,开口道:“如果开战,可按丘古的意思,让他带人先上。”
勒都思闻言一怔,下意识问道:“殿下已准备好开战了?我还以为……”
“开战与否并不重要,我们此番出征,目的是收获足够过冬的物资。”
许满仓轻笑了一下:“至于这物资是乾国主动送来,还是我们自己过去拿,都没什么区别。”
勒都思没再说话,他似乎听懂了许满仓的意思。
即便要开战,许满仓也会让丘古的人先上,利用乾国的兵力削弱他们的势力,如此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只是这样一来,那些埋伏在沿途的将士可能都要白等了。
天色渐暗,乾国那边再没了消息,许满仓在城池内转了一圈,在夕阳落下的时候登上城墙。
落日鲜红,却被浓浓的黑烟挡住,合着此起彼伏的沉闷响声,在许满仓的脸上写下几分怅然。
远处那道连绵高耸的城墙他参与修了数年,到现在还没完全完工。
可若是毁起来,怕是用不了几天。
浅夜已至,许满仓返回府邸的时候,看到高芷兰的丫鬟正提着灯笼站在府邸门口,东张西望。
他这才想起来之前的事,高芷兰好像找他有话要说。
后院的寝房亮着烛火,许满仓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推门进去。
许满仓始终难以分辨高芷兰的真假,但他还是以报恩之心对待对方,不用恶意揣摩这个柔弱的姑娘。
“殿下。”
见许满仓进来,高芷兰赶忙起身。
幽暗的烛火将她的面色映的微红,她的眼眶有些肿,之前似乎哭过。
“怎么了?”许满仓上前一步,却始终和对方保持着距离,关切的问道:“怎么又哭了?”
“没事。”
高芷兰挤出一丝笑容,想扶许满仓坐下,却被对方躲开,心中又是一阵失落。
见许满仓坐在座位上,她心中的情绪似有些压抑不住,略带哽咽的问道:“殿下,您……可是嫌弃我?”
“哪里的话?”许满仓立刻回道:“你是恩人的女儿,我怎会嫌弃。”
“现在你称我殿下,可之前在边城,我不过是……”
“殿下既然不嫌弃,为何要一直躲着我?”
两行清泪自高芷兰的脸颊滑落,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许满仓,那样子惹人怜惜。
见她如此,许满仓心中一急,想帮她擦干泪水,但却生生的忍住了。
无论眼前的女子是不是高大夫的女儿,他也不会对她起别样的心思,心中只有报恩之意。
只是高芷兰如此,还是让他心中着急。
“你,你别哭,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事情有些多,陪你陪的少了。”
若这世上还有许满仓在乎的人,那高大夫的女儿绝对算一个。
所谓关心则乱,许满仓的语气急切了些,还想再说什么,高芷兰凄婉的声音再次传来。
“既不是故意躲着我,那为何又忽远忽近的。”
她看着许满仓的眸子,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滑落,楚楚可怜。
“殿下,我……难道你不知我的心意?”
此话一出口,高芷兰脸上似被火烧了一样,红霞眨眼间遮盖上去,盖住了原本的苍白。
“父亲去了,家人没了,我一个柔弱的女子,除了殿下你,真的没有依靠了。”
说话间,高芷兰上前一步,想扑入许满仓的怀里,可许满仓还是快速起身,直接躲开了。
“忘忧,你不要这样。”
许满仓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独属于少年人的某种冲动在脑中乱撞,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了,但他却始终克制着,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先前我已与你说清了,对你我只有报恩之情,没有别的。”
“我不想殿下报恩,我只想……”
高芷兰又上前,伸手去抓许满仓的手掌,许满仓下意识后退一步,顺势打开房门,出去的同时口中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几日应是累了,你早些歇息。”
说完,他直接关闭房门,快步离开了后院。
许满仓走后,高芷兰却愣住了,她喏喏的站在门前,听着那逐渐远去的沉闷脚步,感觉好似落入了无尽的深渊。
泪水不断滑落,根本止不住,但她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看着斑驳的房门,久久不语。
离开后院之后,许满仓用冷水泼了几遍脸,才将心中升起的温度遮蔽,头脑也完全冷静下来。
静下心仔细想了一下,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几乎能确定,那高芷兰不是高大夫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