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将倒是没说谎,此番战事对于乾国而言,的确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
设计将北狄骑兵引入瓮城,而后放火焚之,对北狄骑兵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相比之下,后面北狄人冲破围困砍杀的乾国士卒,似乎根本微不足道。
听着副将的奉承,陶陂却没觉得有多高兴,他的眉头深深的皱着,已经再考虑后面的事了。
按照预估,这次陷入重围的北狄骑兵大约有两三万人。
陶陂原本的计划是将这两三万人全部坑杀,以此打击北狄人的气焰,让他们遭遇重创。
最好的结果,是北狄人遭到重创之后收兵,不再继续进攻奉池,之后他只需稍微运作,将最大的功劳都算在惠王头上,那他就成了最终的胜者。
可他还是低估了北狄人的战力,没想到他们在绝境下居然能冲破围墙,还有余力在营地中冲杀一圈,而后又突破重围冲了出去。
这种比野草还顽强的生命力,着实让人咋舌。
如果王冲能完成任务,将那些北狄人全部围杀还好,可若真让他们突围出去了,后面的事就不好办了。
北狄人睚眦必报,这次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等下次再见面,对方的进攻只会更凌厉。
见陶陂不说话,身旁的几个副将都收回了拍马屁的心思,安静的站着。
战事还未真正结束,大将军又在战场上受了伤,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片刻之后,医馆帮陶陂包扎好了伤口,嘱咐陶陂不能再动刀兵之后才下去。
陶陂正想安排下面的布阵,一个传令兵忽然从外面冲进来,直接跪在地上喊道。
“大将军,前方军报!”
“王冲将军率两万将士阻截逃窜的北狄人,却被边城方向的北狄骑兵偷袭。”
“我军浴血奋战,却还是被北狄人冲出重围,往边城方向逃了!”
“什么?”
一听这话,陶陂顿时一瞪眼,随即猛的一拍木椅扶手,厉声骂道:“王冲,这个饭桶!”
猛然用力,陶陂胸前的伤口再次崩出鲜血,他的面色也瞬间白了几分。
“大将军,您万莫动怒!”
“大将军!”
身边的副将立刻上前安抚,却被陶陂愤怒的眸子镇住,全都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陶陂狠狠的咬着牙,眼中冒出狠辣之色,沉声道:“传令,让麾下将士打扫战场,修整营寨。”
“还有,让王冲那饭桶立刻过来见我!”
陶陂声震如雷,吓的左右副将大气都不敢喘,立刻下去传令了。
营帐中只剩陶陂一人,他用手掌死死的攥着胸前的绷带,眼中全是狠厉之芒。
北狄人忽然支援在情理之中,却在陶陂的意料之外。
原因也很简单,他早已收到消息,北狄人兵分两路,一路直奔自己的营寨,另一路则带着攻城辎重往奉池的方向去了。
北狄人几乎倾巢而出,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来支援这边?
再者,这面的战事进行的极快,那许满仓如何有这种反应,能调集大军支援?
故此就算有人支援人数也绝不会多。
为保证万无一失,陶陂特意嘱咐王冲带领麾下两万步卒全部压上去。
别说是两万人,就算是两万头猪堵在那,北狄人一个一个的砍,也要砍上一个时辰!
到时他麾下的援军一到,如何不能全歼那些北狄人?
可现在,居然让他们杀出去了!
如此,陶陂后面的计划几乎全乱,无法全歼北狄的有生力量,就无法有效的震慑北狄人。
他们后面一旦攻城,结果可就未知了!
....
边城,府邸中。
看着冯士从里屋出来,许满仓站起身,轻声问道。
“怎么样?”
冯士没说话,在一旁的铜盆中洗净手上的血迹,之后才走到许满仓身侧,轻声问道。
“王子打算怎么救他?”
许满仓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明白了冯士的意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他伤势如何?”
“身上刀伤十四处,烧伤九处,其中三处颇为关键。”
冯士的声音依旧很轻,面色古井无波:“若全力施为,能吊住他的命。”
“可若想恢复原本的样子,很难。”
听得这话,许满仓心中泛起一阵别样的感觉,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冯士便知他是什么意思了。
丘古伤重至此,许满仓若想要他的命,可以有一万种办法。
但他不想就这么夺了丘古的命,并用这样的方法了却两人之间的恩怨。
那有些太看不起丘古,也有些太轻视自己了。
冯士再次进入房间,许满仓没在卧房中继续待着,而是迈步出去。
赫连部的几个小部族首领都等在外面,脸上满是焦急。
他们身上也都带着伤,其中两个伤势颇重,但他们还是等在这,对丘古的担心都不是假的。
见许满仓出来,几人立刻围上前,七嘴八舌的问。
“哈只儿殿下,统领他怎么样了?”
“能救得活吗?”
“王子殿下,丘古统领他……”
“丘古将军受伤很重,不过你们放心,我们草原的英雄,不会这么不生不息的死掉的。”
许满仓看着几人,面色平静的开口道:“你们先回去养伤。”
“前线战事已起,赫连部受了重创,暂时先留在边城休整,不要再出击了。”
说完此话,许满仓便要离去,几个头人面色一急,其中一人开口道。
“王子殿下,您这是不用我们赫连部了吗?”
“我们中了乾人的奸计,死了那么多儿郎,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哈只儿殿下!”
许满仓停下脚步,轻轻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他们,沉声道。
“不是不用你们,赫连部的儿郎都是草原的英豪,也是我们北狄最锋利的剑。”
“可你们刚经历恶战,必须修整,否则就不是让你们去报仇,而是让你们去送死。”
“王子殿下,可……”
“不用再说了,这是本王子的命令,你们只需听从。”
言罢,许满仓转头便走,不再去看身后之人。
此战赫连部损失惨重,这时候若再让他们出击,目的就太过明显了。
一个全盛的赫连部可能对许满仓有威胁,而一个半残的赫连部,却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