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峥脑中全是嗡鸣,他依旧定定的看着母亲,思绪还未完全平息下来。
“不过你现在怕是看不到这机会。”
范臻又看了赵峥一眼,道:“你不是想杀我吗?为什么不动手?”
“我......”
赵峥被这句话吓住了,他没想到母亲居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刚刚扬起的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被完全击溃。
他不敢再看着母亲了,再次低下了头,似乎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连这点小事都不敢做,你还想回去争那个位置?”
范臻再次坐下,拿起桌上的书籍继续翻阅,又道:“让你留在行宫是给你一条生路,你毕竟是我的儿子。”
“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机会,下去吧。”
赵峥的心湖被范臻的几句话弄的翻江倒海,刚刚被压下的愤怒再次涌起,他咬着牙恨声道:“他敢杀我,难道就这么算了?”
“如果父皇知道......”
“你父皇知道又如何?”
范臻还是没看赵峥,轻声开口道:“他会为了一个窝囊废一样的皇子杀掉国朝未来的继承人吗?”
“赵峥,你和赵昰没办法相比,收起你那廉价的愤怒吧,一文不值。”
赵峥的眼睛有些发红,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变成了不甘,他狠狠的咬着牙,就那么站在原地,却再也一言不发。
愤怒几乎冲破天灵,但此时涌入赵峥脑中的却不是无力的嘶吼,更不是之前的遭遇,而是另外一件事。
就算他现在气死,直接一口血喷出躺在这了,能对赵昰造成多大影响?
即便他现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真的直接杀了母亲,又能对赵昰造成什么影响?
他知道这件事之后,恐怕会兴奋的笑出声,笑他赵峥是个无能蠢货。
然后他会将此事弄的很大,将他完全砸进尘埃中,届时他不光报不了仇,甚至又给了赵昰一次抹杀自己的机会。
这样做太蠢了,这样的想法也太蠢了。
长长的出了两口气,赵峥的情绪逐渐平息,思维也逐渐平顺下来。
他再抬头看向范臻,轻声开口道:“母亲,我要怎么做?”
听到这话,范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轻蔑的看了赵峥一眼,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
范臻眼里的轻视,让赵峥十分的难受,他强行忍着怒意,再次开口问道:“求母亲教我。”
“你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还想征服敌人吗?”
范臻继续看着书籍,轻声道:“你以为你的敌人是谁?是街边的乞丐?能让你提着刀子直接捅死?”
赵峥不说话了。
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幼稚,自己的情绪也太过被动。
可他的性子就是如此,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想改掉这样的性子,几乎是无法做到的事。
“你有些变化。”
范臻轻声道:“但这样的变化却不够让你追上赵昰的。”
“你现在在他面前就是蝼蚁。”
“现在你告诉我,你除了回去找你父皇告状,期盼他可以帮你报仇之外,还能做什么?”
赵峥有些发懵,这是他根本没考虑过的事。
从回来开始,他所有的想法全都基于见到父皇之后的哭诉,他想了无数种说辞陈述被迫害的事实,甚至想过以死相逼。
可现在想,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范臻不再说话了,她给了赵峥足够的思考时间。
赵峥想了很久,他开始清理自己的思绪,从他接到命令去往边境开始,所有发生的事,所有相关的人,一一从他脑中掠过。
赵峥有一个其他人都不太清楚的优点,这也和他的经历有关。
他的记忆力很好,能记得很多别人都会忽略的细节。
一个母妃不在皇宫的皇子,在宫内是一直都要察言观色的。
这样的环境造就了赵峥懦弱的性格,同时也给了他这个别人不清楚的优势。
想了许久,赵峥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可他却不知能不能和母亲说。
因为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偏激,也太过冒险了。
似乎察觉到了赵峥的想法,范臻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看向他,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赵峥迟疑了一下,随后咬了咬牙,开口道:“我现在不应该回去。”
“现在我最应该做的,应该是联络北狄,积攒筹码。”
“赵昰对我做的事,我应该永远埋在心里,不要告诉父皇。”
听到这话,范臻的脸上见了笑意,她伸手拍了拍赵峥的脸,道:“这是你最聪明的一次。”
“但你想没想过,这条路一旦开始,就只有两个结果。”
“成则龙翔九天,败则粉身碎骨。”
赵峥感觉母亲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这种感觉十分轻微,但却真实存在。
他看着范臻的眼睛,没再犹豫,又沉声道:“我想好了。”
“母亲问我现在还能做什么,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我不是赵昰的对手,父皇也绝不会因为我的事杀掉赵昰。”
“所以,我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都觉得我死了。”
“我必须做点什么。”
“对你而言,还是太早了些。”
范臻轻轻的笑了笑,随即起身,温柔的摸了摸赵峥的脸颊,又道:“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留在行宫,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等其他人登基之后,你可以隐姓埋名,逍遥一生。”
“要么我送你去一个地方,你会经历从未见过的地狱。”
“当你出来的时候,会脱胎换骨。”
说着,范臻伸手,轻轻的点了点赵峥的额头,又笑道:“那时,你就大体有了对付赵昰的能力了。”
赵峥感觉脑袋有些发沉,他隐隐的察觉到,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了。
母亲此时给他的感觉不像母亲,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而他本人,只是这人手里的棋。
但赵峥还是几乎没有考虑,开口沉声道:“我选第二条。”
“无论母亲要送我去哪,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