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满仓又被召去了大帐,这一次,他见到了几个之前没见过面孔。
这几人都有着草原汉子特有的鲜红面庞,身材甚是魁梧,身上都带着一种难以明说的戾气。
“哈只儿,坐在我身边。”
拓跋凌招了招手,许满仓过去坐下,再次看了一眼左右的人。
“这次给你四千人,分成四个千人队。”拓跋凌道:“这四人是他们的头人,也是拓跋族的分支。”
拓跋凌指向右手边的几人,一一介绍道:“勒图尔,唤音,都隆,荒。”
“他们都是王族忠实的战士,麾下的将士也都是一等一的。”
拓跋凌转头看向许满仓,道:“算上你带来的人,加上你的能力,足以挡住那些北境人了。”
许满仓没说话,而是朝那四人轻轻点头,那四人立刻起身,朝他恭敬行礼。
哈只儿的名字已在草原上广泛传播,但许满仓还是从四人眼中看到了惊讶。
可能他太年轻了,或许会给他们留下不太稳重的印象。
“草原上的雪太大了,这次出征的后勤没办法保证。”
拓跋凌又道:“火蚕部接到了我的命令,他们麾下的族群都已集合,所以你即便是在火蚕部的领地中,也很难获得补给。”
“哈只儿,这次的战斗会很艰辛,但你一定要打赢。”
说着,拓跋凌伸手,用力的捏了捏许满仓的肩。
许满仓没说话,再次点头,眼神中露出坚毅的光。
和几个头人认识之后,拓跋凌便让他们出去了,几人离开之后,拓跋凌又开口道:“我听说你把部族交给嘎吉尔了?”
“是。”
拓跋凌知道自己部族的情况许满仓一点都不意外,他族群的大部分族人都是拓跋凌赏赐的,之前也几乎全都是拓拔族的分支。
这里面有些忠于王上的人并不奇怪。
再说,许满仓的鹰使都是拓跋凌给的,知道一些消息太简单了。
“他毕竟是个女人。”拓跋凌摇头道:“你这次没带吉而思来是很好的决定,关键时刻,吉而思可以帮你护住部族。”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许满仓道:“王父,这次征战不知要打多久,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你说说看。”
布置好了后面的事,拓跋凌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想把部族暂时迁到王庭附近来。”
许满仓看着拓跋凌,道:“王父您也清楚,我的部族毕竟才刚刚组建,这次外出又带走了大量的战士,如果北境人向西挺进,光靠部族的人是挡不住的。”
“所以......”
“让他们先和屠各部汇合吧。”
拓跋凌沉声道:“你的部族距离王庭太远了,那么多人长途跋涉,如果遇到了敌人会很危险。”
“哈只儿,你的这次征战很重要,如果能成功阻拦北境人南下,他们的欲望便会被抑制,内部也会出现问题。”
“那样战火就不会蔓延起来,等明年开春之后,我会再组织人手北伐,彻底解决这些威胁。”
拓跋凌又拍了拍许满仓的肩,道:“哈只儿,草原能不能获得长久的安宁,就看你这一战了。”
沉重的担子再次压在许满仓身上,他不再说话,而是轻轻点头。
许满仓不爱打仗,更不愿杀戮,可涉及到自身的生存,他也没有办法。
如果北境人真的全面进攻,那他之前担心的所有事就都不重要了。
北狄陷入全面战争,他拥有的一切都有可能支离破碎,那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局。
返回毡帐之后,许满仓的心情更沉重了。
阿伊腾格里安静的坐在许满仓身侧,握住了他的手掌,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二人就这么相互依偎,谁都没说话,如此过了许久。
天色渐渐的暗了,山谷中吹起了风,吹的大帐缓缓起伏。
“哈只儿。”
阿伊腾格里轻声开口,唤醒了许满仓几乎沉寂的思绪。
“嗯。”
“你记得我的话。”阿伊腾格里没有抬头,而是轻声道:“如果你死在战场上,我绝对不会独活。”
“不要说这样的话。”
许满仓摸了摸阿伊腾格里的头发,柔声道:“我也不会死在战场上的。”
“你知道王上让我们过来的意思了吗?”
阿伊腾格里话锋一转,轻声问道:“昨天我在外面转了转,没有发现任何筹备婚礼的人。”
“这些都只是托词。”
“嗯。”
许满仓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他不是瞎子,自然都能看见。
拓跋凌让许满仓带着阿伊腾格里来,是想要拿捏他的手段。
虽说拓跋凌做的并没有那么露骨,但上位者的思维基本都是一样的。
阿伊腾格里成了许满仓的软肋,她留在王庭的确安全,但也成了要挟许满仓的手段。
这样的事许满仓已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之前在乾国已经习惯。
只是现在在北狄,做出此事的还是北狄王拓跋凌,这让许满仓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他是真的想将拓跋凌当做父亲看的。
不过这一切也只能是他的一厢情愿,最高权力没有亲情,他早该清醒的。
“如果你不能活着回来,我又不愿死,那我就会成为下一个娜仁托娅。”
阿伊腾格里抬头看向许满仓,伸手捧住他的面颊。
阿伊腾格里的眼眶有些发红,之前她从未这样看过许满仓,此时看的许满仓心中酸涩,有种说不出的不舍。
“这是草原的习俗,屠各部经过这次征战肯定会没落的,一个没落的部族想要活下来,就只有联姻。”
“可是哈只儿,这世上除了你以外,我看不上任何人了。”
阿伊腾格里搂住许满仓的腰,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跟过雄鹰的女人怎么会和麻雀在一起。”
“所以你记得,就算是战败了,你也要活下来,我会等着你。”
“嗯。”
许满仓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涩,他紧紧的搂住妻子,尽量不让泪水流出来。
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但他已经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