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身上爬。
许满仓感觉奇痒无比,痒的他全身抽搐,可他却根本没有力气去抓。
恍惚间,几个声音钻入耳中。
“人还没到?这都已经几天了!”
“阿伊腾格里明天就到了,可殿下族内的乾人医官还需要几天时间。”
“该死的,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殿下死吗?!”
“乌赤泰!如果殿下有个三长两短,老子灭了你的族!”
“你灭了我有什么用?!我没尽心吗!”
“你们赫连部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呼厨炎!这不是你们屠各部,你说话小心点!”
“我就这么说,怎么......”
杂乱的声音很快消失了,许满仓感觉自己跌入了一潭无边的深潭中。
那潭水太深了,深不见底,他拼命的想浮出水面,却怎么都无法做到。
他的思绪更混沌了,脑中没有一件连成线的事,只有无数的画面不断的闪烁。
一张张面孔在眼前飞掠而去,随后在面前碎裂成片,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快,许满仓的思绪中就只剩下了两张面孔,两张女人的脸。
两个面孔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交织,缠绕,似是在争斗,又像在相互扶持。
他的身上更痒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缓缓传来,让他心碎。
“哈只儿,我来了。”
那是一个清脆的女声,语气中带着坚毅和果决,但似乎有些颤抖。
“我对你的承诺一直作数,可哈只儿,你却食言了。”
“你知道吗,那些北境人回北方去了,可他们离开之前,却冲击了屠各部,我没有家了。”
“哈只儿,你快醒过来,好不好?哈只儿。”
“屠各大妃找过我了,她说就算你醒过来也会变成废人,她不让我嫁给你了。”
“哈只儿...我......”
声音变得混沌了,许满仓根本听不真切,他甚至不知道是谁在说这些话。
他感觉自己始终陷在水潭中,越来越深,头顶的光亮也越来越暗了。
那两张面孔不知何时也消失了,许满仓的整片思绪中,就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还有越来越远的光亮。
时间似乎停滞了,连带他的思绪,也连带他的一切。
可能过了一百年那么久,一股奇特的感觉忽然传来,那感觉迅速蔓延,最终化成了极度的疼痛。
那痛楚好似闪电一般在许满仓全身游走,似乎要冲破他的四肢百骸。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难忍的痛楚,直疼的他精神战栗,周围的千尺深潭也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头顶的光亮好似近了些,他好像正在不断上浮,逐渐脱离这片深潭。
之后,那种痛楚不时传来,头上的光亮也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至他已经适应了这种刺骨的疼痛,左右的深潭似乎也消失了。
光亮如一道迎面而来的幕布,照在了许满仓头上。
他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皱纹纵横的脸。
那张脸似乎有些憔悴,浑浊的双眸中布满血丝。
过了很长时间,许满仓才想起这是谁的脸,他拼尽全力开口,吐出了一个字:“冯...”
声音细不可闻,冯士却真切的听到了,他猛的低头看向许满仓,看到许满仓眼中带着神采,立刻激动道:“公子,您醒了!?您真醒了?!”
许满仓勉力笑了笑,他不知自己是否笑出来了,他想开口问什么,却感觉十分疲惫。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压一般压了下来,眨眼又沉沉睡去。
等再睁眼的时候,许满仓看到了那个最让他牵绊的面孔。
阿伊腾格里好像瘦了很多,她看到许满仓睁眼,眼眶立刻就红了,但她只是抓着许满仓的手,什么都没说。
阿伊腾格里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可却始终没哭出声,许满仓从未见她如此哭过,心中泛起阵阵酸涩。
“阿伊...腾格里,别哭。”
许满仓费力开口道:“我,心疼......”
阿伊腾格里不说话,只是点头,可泪水依旧不断涌出,很快染湿了她的衣襟。
“该给殿下换药了。”
冯士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阿伊腾格里点了点头,不舍的起身,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她的双眼始终没离开许满仓,一直默默的看着,咬着嘴唇。
许满仓的思绪基本恢复了,只是身上还是不住的疼。
他不知自己受了多重的伤,更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只是隐约间,他知道事情似乎不太好。
故此冯士上前给他换药,许满仓几乎拼尽全力的问道:“我,多严重?”
冯士的嘴唇动了动,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口中低声道:“很严重。”
“公子,之前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连冯士都这么说,许满仓便已知道自己的情况了。
冯士揭开他的伤口,那种刺痛的感觉再次传来,许满仓努力低头,看到自己手臂上有一条狰狞的伤口。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但看伤口的的痕迹,很有可能是巨鹿的鹿角挑开的。
同样的伤,他身上还有很多,几乎都在前面。
换药的过程出乎意料的痛苦,但许满仓却咬紧牙关,一声都没吭。
换好药之后,许满仓已是大汗淋漓,疼痛消失之后,便是难以忍受的瘙痒。
但他始终默默忍受,丝毫都未表现出来。
阿伊腾格里就坐在边上,他不想让爱人担心。
许久之后,那种让人发狂的瘙痒终于散去了,许满仓也出了满头的汗。
此时他才看向冯士,艰难的开口道:“都,告诉我吧。”
“阿伊腾格里,也知道了吧?”
“嗯。”
冯士默默点头,拿起毛巾帮许满仓擦去了脸上的汗水,轻声道:“你身上一共有十三处外伤,最重的是左臂,有一根筋被挑开了,虽然已经缝上,但恢复起来很困难。”
“真正让你昏迷的不是这些外伤,而是内伤。”
冯士的面色不太好看,他显然不想说,但还是咬牙道:“伤了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