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许满仓醒来的时候,冥就已经站在他的大帐门口,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了。
阿伊腾格里并未在帐中,不知道去处理什么事了,许满仓看到冥之后,立刻招呼他进来。
“怎么不叫醒我?”
冥在身边坐下之后,许满仓才开口问道:“等了多久?”
“不久。”冥轻声道:“让你多睡会。”
“阿伊腾格里呢?”
许满仓发问,冥却并未回答,许满仓立刻感觉自己明知故问了。
“放了?”
“嗯。”
“他有没有察觉?”
“不清楚。”冥摇头:“走时,我说我从未反叛。”
听到这话,许满仓咧嘴一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冥的确不算是反叛,他只是选择了自己想选的路而已。
“我让他顺着河道走的,可能会发现你的船坞。”
冥轻声道:“没有他人不知的消息,他很难再取得信任。”
“没关系,他是发现不了的。”
许满仓自信的笑了笑,道:“船坞的位置很隐秘,就算是站在附近也不一定能发现。”
“如果他离得近了,被那边的人发现直接杀了,倒也没什么。”
冥闻言,神色微微动了动,却没说话。
这轻微的动作却被许满仓察觉,他随即开口道:“你是觉得我的心狠了?”
冥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如果放在之前,我也不会下令杀那么多乾国士兵的,更不会肆意玩弄他人的命运。”
许满仓轻叹口气:“可是冥,你比我更了解范招,他对我们用了什么计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你心里有数吗?”
冥轻轻的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言语。
“如果让他成了,后面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许满仓苦笑道:“我若真的重伤,现在的所有计策都会变,这会影响整个部族的。”
“他想伤我我不生气,可他们想毁了我的家,那就是我的敌人了。”
“对付敌人,用任何手段都不为过。”
“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不用说了。”
冥又点了点头,随即缓缓起身,准备直接离开。
“哎,高芷兰等了你两天了,还让阿伊腾格里帮她传话。”
“你如果没什么事,就去看看人家,别让人家姑娘死等。”
冥的脚步顿了顿,有些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许满仓,道:“我从未让她等。”
“榆木脑袋,居然比我还笨!”
许满仓白了冥一眼,没好气的道:“喝你的酒去吧!”
“不过告诉你一声,嘎吉尔不会再给你酒了,只有高芷兰那有。”
冥转头走了,许满仓却看着他的背影叹气。
他刚出去,阿伊腾格里便进来了,直接开口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榆木脑袋,懒得说他。”
许满仓笑着摇了摇头,又道:“范招跑掉的事是我做的,故意放他离开。”
“我知道是你。”
阿伊腾格里缓步上前,坐在了许满仓身侧:“不过就算知道,该做的事也要做。”
“我让部族的人加强了戒备,之后不可能再有人随便跑出去了。”
说着,阿伊腾格里看向许满仓,笑道:“哈只儿,有时候我觉得乾国人的城池也不错,到了晚上一关门,谁都别想出去。”
“城池,有利有弊。”许满仓道:“等到了那边,我们可能会有自己的城池的。”
阿伊腾格里没说话,只是搂着许满仓的手臂,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时至正午,许满仓正在和阿伊腾格里吃饭,吉而思忽然从外面进来了。
“殿下,来人了。”
“嗯?”许满仓闻言一怔,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另外一个商队是吧?来了多少人?”
许满仓好像未卜先知一样,让吉而思微微愣了一下,但他还是立刻回道:“人数不多,四五十人,但有三十辆车,装满了东西。”
“领头的说他叫阿莱克,是您的部下?”
“赫连通保送给我的部下。”
许满仓放下手中的碗筷,道:“让他们进来吧,带路的时候,也让他们看看部族发生的事,最好是看到其他乾国商人的情况。”
“之后,直接领他到议事厅去。”
“如您所愿。”
吉而思微微躬身,转身下去了。
阿伊腾格里也放下碗筷,轻声问道:“哈只儿,你没立刻放了那些乾国人,就是准备让这些人看的?”
“当然是。”许满仓点头:“之前那些是乾国大皇子的人,而这些,是二皇子的人。”
……
再次来到哈只儿部,阿莱克真的有些胆战心惊。
上次走的时候,哈只儿只给了他二十天的时间,现在已经超期了。
他心中一直很忐忑,可又不敢不来,只能硬着头皮在外面等。
可等进入哈只儿部之后,他才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部族中,一片空地上沾染了大量的鲜血,有人正在处理。
那血腥气几乎是扑面而来的,熏的他微微作呕。
这已足够让他心惊了,可等在部族转了一圈之后,阿莱克看到了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场景。
大量的人头堆积在部族外的一个角落,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所有的人头都带着苍白的面孔,他们临死前的表情全都凝固在上面,或恐惧或乞求,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幅极其恐怖的画。
阿莱克的脚当时就有些软了,根本不敢再看一眼,紧跟着吉而思,心中一直在嘭嘭的跳。
“头,头人,部族之前,这是,这是怎么了?”
阿莱克不认识吉而思,之前也没见过,但通过吉而思的穿着便知他是哈只儿部的头人之一。
此时磕磕巴巴的开口发问,却换来了吉而思的冷眼。
“他们,行商不好好行商,却想着祸害部族的族人,死不足惜。”
“快些走吧,殿下还在等着你。”
吉而思催促了一句,阿莱克当即连连点头,脚步也比之前快了几分。
只是他的心跳的更厉害了,心中的恐惧也已经到了一个顶点。
哈只儿这个名字在此时烙印进了他的心里。
他终于知道自己正在和什么人周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