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青常年不出门，其实并不认识什么外面的女子，唯一见过的一个就是当年差点给他冲喜的何家小姐了。
    当初许延青的长姐许若歆出嫁时，正是许家最落没的时候，二老爷也不在了，因此许若歆嫁给了何家大少爷。
    几年后，许家又重新兴盛了起来，那时候何冰玉跟着长嫂许若歆去许家参加老太太的寿宴，对于许延青一见倾心。
    若是在许家最落没的时候，何家必定是不愿意自家的姑娘嫁过去冲喜的，只是那时候许家渐渐地重新兴盛了起来，何冰玉自己又吵着闹着非要嫁给许延青，何家才勉强同意。
    只可惜大家都同意了，但许延青本人却拒绝了。
    其实之前许延青跟何冰玉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后来都是听家里人说起，因此，他早就差不多忘了那位何小姐长什么样子了。
    朝着何冰玉看了一会儿，许延青才终于想起来对方是谁。
    何冰玉见许延青看着她，她开口道：“延青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冰玉……是……”
    “何小姐。”
    许延青朝她微微颔首。
    何冰玉见他果然还记得自己，脸上立即扬起了笑意。
    只是她这抹笑意才刚刚出现，就渐渐消失。
    许延青对她说完，便回头看向戚宁，告诉她：“那是我姐夫的妹妹，何家小姐。”
    戚宁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下一刻，他又对何冰玉介绍说：“何小姐，这是我夫人。”
    几句话语和神态明显亲疏有别。
    何冰玉当然猜到了戚宁的身份。
    之前许延青和戚宁成亲时，何家不允许她去参加，把她关了起来。
    今日何冰玉是跟着她母亲一起出来的，她母亲在隔壁的成衣铺子，让她自己来这边挑首饰。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许延青和他的夫人。
    这个许家二少夫人，何冰玉听说了，不过只是许延青大嫂的一个陪嫁丫鬟而已。
    原本何冰玉很是不屑，一个丫鬟怎么能配得上许延青呢？
    今日一见，这位二少夫人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那双眼睛长得灵气动人，她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裳，身上的气质完全不输大家闺秀，看不出什么丫鬟的小家子气。
    听闻自从二少夫人入门后，许延青的身子竟真的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外界都传冲喜真的有效，还说二少夫人是个有福之人。
    再加上前段时间许家布施的事情，二少夫人机智解决施粥矛盾的事迹在城内广为流传，人人都称赞许家二少夫人聪慧。
    这样的人，哪怕出身不好，也可以理解她为何会被许延青看上了。
    但理解归理解，何冰玉心中还是酸酸涩涩的。
    她心中甚至想，当初若是自己嫁给了许延青，是不是也能给他冲喜成功，让他好起来？
    听到许延青介绍，她顿了顿，才朝着戚宁点头示意，眼中明显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戚宁微微一笑，算作回应。
    何冰玉似乎还想和许延青说些什么，她开口道：“延青哥哥，我有话对你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戚宁仿佛一个旁观者似的看着他们，她倒要看看许延青如何回应。
    只可惜，对比何冰玉的欲说还休，许延青脸上的神情很淡。
    “何小姐，我还要陪我夫人挑选首饰，你有什么话，可以在这儿说。”
    何冰玉一听就急了，她说：“是关于长嫂的事情……”
    “是吗？”许延青说，“不知长姐有何事，我回头亲自派人去问问她。”
    何冰玉临时想出来的借口，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看穿了。
    何冰玉眼睛红红的，她想说的那些话，当着他夫人的面说不出来。
    她知道她和许延青是不可能的了，家里人当初愿意同意她嫁过去冲喜就很不容易了，如今，他已经有正妻了，她总不能再过去做妾吧。
    何冰玉家中已经为她择了一门亲事，她今日不过是想和许延青表明自己的心意而已。
    但许延青冷淡的态度明显地拒绝了。
    何冰玉身旁的丫鬟小声提醒：“小姐，夫人还在隔壁等着我们呢，我们还是快下去吧，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何冰玉张了张唇，还想说些什么，但许延青已经垂下了眼眸，继续替他夫人挑选首饰。
    身旁的丫鬟又拉了她一把，何冰玉再看了许延青一眼，只好跟着丫鬟下楼了。
    戚宁看完这一出妾有意，郎无情的戏码，心中在想，一见钟情这种东西真是玄乎啊，见过一眼就要死要活非他不可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许延青抬头看戚宁，见她还盯着何冰玉方才站立的地方出神，他问道：“想什么呢，不挑首饰了吗？”
    戚宁回过神，她笑了笑：“我在想，夫君有没有后悔，要是你早知道自己的身子能好起来，应该会娶何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为妻，而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吧？”
    许延青闻言，眉头微拧：“胡说八道什么呢？”
    戚宁轻哼了一声：“好啊，我不过就是提了一句何小姐而已，你就凶我，我说都不能说了是吗？”
    许延青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戚宁的神情骤然失落下来，她故作委屈道：“我瞧着自己的夫君和当初差点嫁给他的女子见面，还听她一口一个哥哥的叫你，我还不能多说一句，你这样，也太伤我心了。”
    许延青一时间信以为真，连忙解释：“我和她真的没什么，我方才都差点没认出她来。”
    见戚宁还是面色委屈，他又妥协道：“你想如何才能不生气？”
    戚宁其实只是戏弄他一下罢了，听到他这么问，就随口说了句：“我方才，瞧上了楼下一块玉佩。”
    许延青立即点头：“那就买下来。”
    他大概可以猜到她的小心思，她或许是认为交给她保管的钱财不是她的，买给她的东西才真是她的。
    他一点头应允，戚宁脸上原本委屈的神情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笑着道谢，然后又开始兴致勃勃地挑首饰了，整个人就是一副很好哄的样子。
    许延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方才好像被她骗了。
    什么生气吃味，都是装出来的。
    许延青知道，戚宁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嫁给他当二少夫人，借此摆脱嫁给小厮的命运。
    她从第一次见面就说的很清楚，她想嫁给他为的是地位权势和荣华富贵，不是因为心悦他。
    戚宁也提供了交换的东西，那就是替他治病养好身体。
    他们俩在一起，本质上就是一场互利互惠的公平“交易”，两人也都做到了彼此的承诺。
    许延青很明白这一切，但此刻，看着戚宁没心没肺、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不满。
    他在她心中，好像还不如面前这一堆首饰重要。
    原本出门时许延青的心情还不错，回去时他整个人的情绪却完全变了。
    戚宁瞥了他一眼，全当没看出来。
    ——
    眼看到了年底，马上就要过年了，许家内外越发忙碌起来。
    年前老太太收到了许家大老爷寄回来的家书，说是因为生意的缘故，不能赶回家过年，要年后才能回来了。
    顺带，他还让人带回来许多礼品。
    老太太看了信倒不算意外，大老爷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虽然不能赶在过年的时候回来，迟几个月也不打紧，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到了年宴当晚，晚饭过后，老太太给家中各位小辈一一赏赐了封红。
    轮到戚宁时，她让戚宁坐在自己身旁，拉着她的手说：“宁儿，你是我们家的功臣，进门不到半年，不仅将布施那件事情办的妥妥帖帖，更重要的是，你养好了延青的身子，祖母要好好赏赐你才行。”
    说着，她让嬷嬷将一份丰厚的赏赐拿了上来递给戚宁。
    戚宁连忙道谢：“多谢祖母赏赐。”
    老太太笑盈盈道：“若是明年，你和延青能给许家添一个重孙就更好了。”
    戚宁面带羞怯地点了点头：“孙媳明白。”
    在座其他人瞧着老太太对戚宁疼爱有加的样子，说不羡慕和嫉妒是假的。
    李云姝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心里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去年这个时候，老太太还拉着她的手亲切地说话呢。
    今年戚宁嫁给了许延青，就好像一切都变了。
    李云姝不知道这是意外，还是什么原因。
    而站在李云姝身后的静儿，看向戚宁的眼神带着怨气。
    怎么会有人的命这么好，分明之前大家都是一样身份卑微的奴婢，只能配给小厮过一辈子，生下几个出生就带着奴籍的家生子，祖祖辈辈为奴为婢。
    凭什么戚宁就可以摇身一变嫁给府中的少爷，成为金尊玉贵的少夫人？
    静儿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自从上次阿喜贪墨被抓出来，两人被打了板子，阿喜就将怒气全撒在了她身上，后来是因着她有了身孕，阿喜才不再对她动手。
    好在虽然两人闯了祸，可大少爷和大少夫人看在他们俩伺候多年的份上，没有把他们发卖，依旧留着他们在身边伺候。
    如今静儿就连怀着身孕都要伺候李云姝，还不敢有丝毫抱怨，生怕惹了主子不高兴。
    瞧着春风得意的戚宁，静儿的眼神愈发阴郁。
    晚些时候，许延青和戚宁才回了院子。
    两人并肩躺在床榻上。
    许延青看向身旁的戚宁，想起了戚宁和老太太的对话。
    他问她：“方才，祖母让你和我明年给许家添个重孙，你应允了？”
    戚宁嗯了一声：“祖母都那么说了，我难道还能不应，那不是扫了祖母的兴吗？”
    “那你打算如何做？”他又低声问。
    戚宁抬眸看着许延青，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两人成亲这么久了，虽然夜夜同床共枕，戚宁还习惯亲密地抱着他睡，可因着许延青身子不好，他们至今还未圆房。
    没有圆房，当然是怀不上孩子，生不出重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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