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重重地放下茶杯。
“戚氏说的倒是实话,只是实话不中听罢了。”
她那个身份,不替江家和高昀说话,还能替谁说话。
她对他直言不讳,没有隐瞒,这一点皇帝还是比较满意的。
王公公一听皇帝这话风,瞬间明白了:“原来,陛下并没有责怪戚贵人的意思?”
皇帝冷哼一声:“朕不责怪她,但她今晚说的话倒是提醒朕了,最近这段时日,朕对她的宠爱太过,也该冷冷她了,免得她恃宠生娇,更得让江家和老四那边警醒警醒。”
翌日。
陛下昨夜从明月阁离开,没有留下就寝的消息很快便在行宫里传开了。
不少人在私底下议论,猜测是戚贵人惹怒了陛下,这才让陛下连夜离开。
一开始还有些人在观望,可接连好几天,皇帝都没有再去戚贵人的明月阁,反而去了别的妃嫔处。
这下,戚贵人失宠的消息彻底坐实了,幸灾乐祸、冷嘲热讽的人不在少数。
江家和高昀那边得到消息后,让江微岚去找戚宁打听情况。
毕竟戚宁的处境和江家以及高昀是息息相关的,自从戚宁失宠之后,陛下对江敬舟以及高昀的态度都明显冷淡了不少,这让他们的心悬了起来。
江微岚一见到戚宁就着急地问:“宁儿,是不是你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惹怒陛下了?”
“岚姐姐是怕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牵连江家和四殿下吧?”戚宁反问。
“宁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你就说是不是?”
江微岚的脸色僵硬了一瞬,她略略点了点头:“是,我承认,我确实担心江家和四殿下,但我也担心你啊。”
戚宁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低下眉眼,故作苦涩地笑了笑。
“岚姐姐放心吧,如今我和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会做对江家和四殿下不利的事情呢,那不是自寻死路吗,陛下他……他应该是对我腻了吧,毕竟也没有谁是一直能得宠的。”
这倒是。
江微岚心中暗想,是前段时间戚宁的盛宠让他们产生了妄想,以为戚宁在陛下面前是与众不同的了。
如今看来,陛下对戚宁的宠爱虽然比一般的妃嫔长久一些,但终究也是昙花一现。
江微岚只好安慰戚宁:“宁儿,你别伤心,这或许只是暂时的,陛下之前那么宠爱你,兴许,不会冷落你太久的。”
戚宁应了一声:“但愿吧。”
江微岚看着戚宁神色落寞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又安慰了她一番,这才离开。
皇帝那边,这几日虽说没去见戚宁,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留意她的消息。
他时不时会问一句戚宁的情况。
王公公见皇帝还是这么在意戚宁,很会体察皇帝的心意,就算皇帝不主动问,他也会及时汇报戚宁那边的情况。
“陛下,这两日戚贵人都没怎么好好用膳,膳食送进去,几乎都是原样出来的,听说人也消瘦了不少呢。”
皇帝一听这话,面色当即就凝重起来:“怎么回事,可是膳房见风使舵,没有好好伺候?”
“陛下,奴才特意交代过膳房,在膳食方面未曾怠慢戚贵人,应是由于陛下……陛下这几日未去过明月阁,戚贵人这才寝食难安的。”
这几天皇帝没去见戚宁,又何尝安心过。
他一旦闲下来,就会想起她,心里更是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皇帝还从来没有这么痴迷过一个女人,哪怕去别的妃嫔那里,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江家人看。
自从有了戚宁,别的妃嫔已经入不得他的眼了。
皇帝之所以故意冷落戚宁,主要不是为了惩罚她,而是为了警醒江家和高昀。
此刻听说戚宁没有好好用膳,他就心疼的不得了,一时间也顾不得太多了。
皇帝猛然站起身:“摆驾明月阁。”
王公公乍一听到这个吩咐,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片刻后他立马反应过来:“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安排步辇。”
彼时,戚宁正在明月阁里闲坐着看话本子。
突然间,系统就提醒她:“宿主,皇帝马上就要过来了。”
“这么快?”
戚宁还以为他还要继续晾她两天呢。
“是,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戚宁闻言,立即扔下手中的话本子,决定生一个临时的小病。
她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头,做出一副神情痛苦的模样。
一旁的寄梅发现了异样,朝她问道:“贵人,您怎么了?”
戚宁伸出手臂示意寄梅扶她:“寄梅,我有些不舒服,头好疼,快扶我去床上躺躺。”
寄梅吓了一跳,一边扶着戚宁往床上去,一边担忧地问:“贵人,您头疼的严重吗,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戚宁被扶着在床上躺了下来,她摇摇头:“不必请太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也不用守着我。”
说着,她就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隐忍痛苦的神情。
寄梅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守在床边不肯离开:“贵人,您这么难受,我们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不。”
戚宁依旧拒绝,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如今陛下恼了我,我们还是低调些,免得让陛下知道了……”
“什么事情怕朕知道了?”
戚宁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声音就传了过来。
皇帝的步辇到了明月阁门口时,他就不许人通报,而是悄悄地进来,就是为了看看戚宁在做什么。
谁知一到卧房门口,他就听到了她们主仆二人的谈话。
皇帝掀开门口的珠帘,大步走了进来,目光直直看向床的方向。
“陛下!”
寄梅看到皇帝来了,连忙跪下请安,又欣喜地对戚宁说:“贵人,陛下来了!”
而戚宁听到皇帝的声音,则是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帝:“陛下,您怎么来了?”
“怎么,朕不能来?”
皇帝先是反问了一句。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过来。”
皇帝看着戚宁脸色略显苍白,大白天的躺在床上,又想起刚刚到门口听到的话,他也顾不得和戚宁生气了。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她问:“怎么回事,可是哪里不舒服?”
戚宁摇了摇头:“嫔妾无碍。”
皇帝又看向一旁的寄梅,指了指她:“你来说。”
寄梅忙说:“回陛下,我们贵人身子有些不适,头疼得厉害,奴婢想要请太医来给贵人看看,贵人却不同意。”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好啊,不是说无碍吗,怎么你的宫女说你身子不适,你如今也学会说谎话诓骗朕了是吗?”
戚宁咬着唇,扭过头,浑身上下都透着倔强:“上次嫔妾说了实话就惹了陛下不悦,陛下好几天没来看嫔妾,如今嫔妾已经不敢说实话了。”
“说什么傻话!”
皇帝斥责了一声,语气却不是责备,而是带着担忧。
他吩咐王公公:“快去,请太医过来给戚贵人瞧瞧。”
王公公正要领命而去,却被戚宁拦了下来。
“陛下,不必了,嫔妾看到陛下过来,已经好多了。”
皇帝看着戚宁,倒没有怀疑她在装病。
毕竟,如果真是装病,应该大张旗鼓地请太医,想办法让他知道,让他心疼她才是,而不是这么低调,连太医都不请。
再说他过来是突然决定的,并没有让人通报,戚宁不可能会提前知道,自然不可能故意在他来的时候装病让他看到。
“真的没事了?”皇帝语气柔和下来,又问她。
戚宁轻轻嗯了一声:“真的,嫔妾已经好多了,不用请太医。”
说着,她伸手抓住皇帝的手腕,用怯怯的语气问:“陛下,您来看嫔妾,是原谅嫔妾了吗?”
皇帝挥手让王公公和寄梅等人退了下去。
“朕本就没生你的气。”
“陛下骗人,您没生嫔妾的气,那怎么好几天不来看嫔妾?”
皇帝无奈地解释:“朕是生江家和老四的气,与你无关。”
戚宁眼眶一红,满脸委屈地说:“陛下,嫔妾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说那些话了。”
“那倒不必。”
“什么?”
“朕的意思是,朕喜欢你对朕说实话,不必改,改了就不是你了。”
“啊?”
戚宁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她试探着问:“那……那嫔妾以后再在陛下面前为四殿下和江家说话,陛下也不会介意吗?”
“可以,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皇帝回道。
皇帝这几天已经想清楚了,他就是喜欢戚宁这个胆大包天,直言不讳的性子,假如戚宁变得胆小谨慎,巧言令色,那么哪怕她其他方面再好,也失去了灵魂。
至于戚宁想为江家和高昀说话,那就让她说吧,小事上他可以纵着她,大是大非上面,他还不至于会被几句话影响判断。
戚宁听了他的话倒是很高兴,她扬起笑意:“陛下,您对嫔妾真好。”
皇帝见戚宁笑了,这几天心中的所有憋闷也都一扫而空。
他看着戚宁尖尖的下巴,心疼地说:“听说这几日朕没有过来,你都没有好好用膳,瞧瞧你,下巴都饿尖了。”
说着,他立马安排人通知膳房备膳,陪着戚宁一起用膳。
当天晚上,皇帝又留在了明月阁。
他躺在榻上,闭着眼,戚宁坐在一旁替他按着太阳穴。
皇帝舒了一口气:“还是爱妃这里舒服,朕待在这里,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
戚宁瞥了一眼香炉,笑而不语。
没过多久,皇帝又睡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戚宁松开给他按太阳穴的手,甩了甩,嘀咕道:“总算睡了。”
系统苦哈哈地出来:“又轮到本系统上场了是吗?”
要说戚宁前段时间受宠时最累的是谁,那必然非系统莫属,因为它得每天研究怎么编织不同剧情的春梦。
而戚宁失宠这几天,系统好不容易轻松了几天,现在戚宁又复宠了,这意味着系统又得干活了。
戚宁先是丝毫不给面子地嘲笑了两声,然后说:“估计以后你不用每天编梦了。”
“这话怎么说?”系统不解道。
戚宁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皇帝:“我刚刚给他把了把脉,发现他好像偷偷喝了鹿血酒一类壮阳的东西。”
虽说皇帝在戚宁这里从来没有实际的床事,可那种梦做多了,身体也是会虚的。
皇帝大概是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了,所以偷偷喝了些东西。
鹿血酒这种东西,喝一次两次会有效果这没错,可喝多了却会适得其反,身体越来越虚。
“等他觉得自己不行了,会自己找借口减少这种事情的,到时候你就可以休息了。”
这不管对于戚宁,还是对于系统来说,都是一件让人省心的事情。
到了第二天,皇帝去了明月阁的消息又传遍了行宫。
某些人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多久,戚宁又复宠了。
江家和高昀等人听了这个消息,自然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人们就渐渐发现,失宠几天的戚贵人再次复宠之后,皇帝对她的宠爱更甚以往了。
戚宁则又开始在皇帝面前试探着为江家和高昀说话。
上次的事情,就像是戚宁针对皇帝进行的一次脱敏训练。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皇帝对于戚宁说这些话似乎已经脱敏了,他不再排斥,对戚宁也越发纵容。
一旦纵容过一次,有了这个开端,就会有无限次的纵容。
过了一段时间,行宫里举行了一场狩猎比赛。
这场狩猎比赛,主要由诸位皇子、皇亲国戚以及一些世家子弟参加。
狩猎的重头戏是一只凶猛的老虎。
皇帝让人宣布,谁要是猎得那只老虎,会把自己珍藏已久的弓箭赏赐给他。
诸位皇子和其他世家子弟听了这个彩头,纷纷跃跃欲试。
对他们来说,赏赐是次要的,主要是,如果猎到了那头老虎,定然能赢的皇帝的赏识。
比赛正式开始之前,皇帝让人把那把弓箭拿出来展示了一下。
他笑着说:“瞧见了吗,要是谁能够猎到那头老虎,这把弓箭就是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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