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宁若有所觉，和皇帝说话的间隙，她飞快地瞥了高暥一眼，眸中带着一丝让人有些看不透的笑意。
    很快，她就收回了视线。
    高暥眉头微拧。
    高暥的亲信注意到他的视线，借着歌舞声的遮掩，在他耳边低声说：“殿下，这戚贵人维护四殿下就罢了，以她江家义女的身份来说还算情有可原，但她为何这样针对您？”
    “今日您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猎下那只猛虎，才终于得到御赐的弓箭，而高昀输了，竟然也能得到一匹汗血宝马，陛下是被这戚贵人给蛊惑了。”
    那亲信摇摇头，很是惋惜。
    “还能为什么？”高暥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本王和高昀是对手，她打击针对本王，也是维护高昀的一种手段。”
    想到刚才戚宁看他的那一眼，以及眼眸里藏着的笑意，高暥自动理解成了挑衅的笑。
    或许，除此之外，也是为了报复他？
    是因为他之前没有被她勾引成功，反而当着江微岚的面直接拆穿了她，打了她的脸，因此才蓄意报复他？
    宴会结束之后，高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手下的侍卫曹东把今日高暥赢得的彩头都送了进来。
    高暥拿起那把弓箭试了试，果然不错，也不枉费他不顾危险猎杀猛虎的那番功夫了。
    原本他今日应该更开心的，可因为戚宁那一捣乱，哪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弓箭，他也不怎么欣喜了。
    就在此时，曹东指着那一堆同时赢来的彩头问：“殿下，这些物品要如何处置？”
    高暥随意一瞥，就恰好在那堆东西里看到了戚宁的那支发簪。
    高暥本就不怎么欣喜的脸色顿时更加冷淡了两分，他摆了摆手：“拿走，别让本王看见。”
    翌日。
    高暥有事情去勤政殿见皇帝。
    他到达勤政殿门口时，却被守在外面的王公公拦了下来。
    王公公笑着说：“五殿下，请稍候片刻，戚贵人来给陛下送点心，现下还在里面呢。”
    又是她。
    高暥闻言，正打算离开改日再来，可紧闭的大门正好被打开。
    他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戚宁带着一个宫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高暥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
    戚宁看见高暥，似乎也有些意外。
    她启了启唇，正打算说些什么，可高暥却移开了视线，好像当她不存在似的，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进了殿内。
    戚宁无所谓地笑了笑，转头和王公公说了句：“王公公，我先走了。”
    王公公笑呵呵地说：“戚贵人慢走。”
    刚才高暥那无视的态度王公公也看见了，想到昨日狩猎的事情，这五殿下会给戚贵人好脸色才奇怪呢。
    戚宁没有多说，就被寄梅扶着上了步辇。
    按理来说，戚宁这个贵人的位份是没资格乘坐步辇的，可这是皇帝特批的，宠妃应有的待遇。
    回去的路上，系统忍不住说道：“宿主，我怎么感觉，你这个世界的攻略任务一点进展都没有，反而还在倒退啊？”
    戚宁倚靠在步辇上：“嗯？”
    “高暥本来就对你没什么好感，昨天狩猎那件事情虽然你顺便帮了他一把，可他应该不知道真相，还以为你在针对他，从而更加厌恶你了，瞧他刚刚看你的眼神都是凉嗖嗖的。”
    戚宁淡定回道：“你也说了，高暥现在误会我、讨厌我，都是因为不知道真相，换句话说呢，他现在越误会我，越讨厌我，将来他知道了真相，就会对我越愧疚。”
    “哎？”系统惊道，“好像有点道理。”
    系统又说：“对了，高昀和江微岚现在在凌波湖那边见面。”
    原剧情里也有这么一个片段，是高昀狩猎输给高暥后，江微岚安慰他的情景。
    戚宁没怎么在意：“见就见吧，不用管他们。”
    江微岚和高昀这会儿确实在凌波湖那边见面，只不过，他们聊的内容和原剧情里有些不一样。
    两人并肩走在湖边，高昀问江微岚：“戚贵人那边，之前你们是如何跟她商量的？”
    江微岚不明白高昀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情来，但他既然问起来，她还是回了。
    “就是让戚贵人当我们的耳目，给我们传递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消息，另外，必要的情况下，让她在陛下面前为殿下您说话。”
    “那你觉得，昨日是必要的情况吗？”高昀又问。
    江微岚这才明白过来高昀的意思：“殿下是指昨日狩猎场上的事情？”
    “没错。”
    高昀面色凝重地说：“昨日那种情况，戚贵人就不该多嘴说那些话，不仅没有半点用，还让本王更难堪。”
    江微岚听了高昀这话，当即就说：“昨日的事情，其实我也觉得戚贵人说的那些话有点不妥。”
    昨日在现场，江微岚和江敬舟等人就这么觉得了，只是他们的身份，在那个场合不方便阻止戚宁，幸好，陛下对她很是纵容。
    未曾想，高昀今日竟然会特意提起这件事情来。
    “何止是不妥。”
    高昀觉得，自己昨日就像个笑话，而戚贵人为他在他父皇面前讨来的那匹汗血宝马，更让他觉得是羞辱。
    偏偏那匹马是他父皇御赐的，高昀还不能随便处理。
    江微岚想了想说：“殿下，戚贵人是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的，依我看，她应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为您在陛下面前挽回一些面子。”
    “只是您也知道，戚贵人的出身不好，见识短浅，说话做事的时候难免失了分寸，大概是好心办坏事了。”
    高昀也想起来了，那个戚贵人只是个戏子出身。
    他不解地问：“你父亲怎么会安排这样一个人？”
    在高昀看来，选取这种进宫做卧底的女人，尤其是送到皇帝身边去的女人，应该慎之又慎，不仅仅要有一张绝世容颜，见识、教养、能力等等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可那个戚贵人，除了一张脸确实好看之外，办的事情没一件靠谱的。
    听到高昀这个问题，江微岚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们收戚宁为义女，本就不是专门为了送她去陛下身边去的，而是为了报恩，谁知道她竟然会被陛下看上呢，这完全是阴差阳错。
    江微岚倒是想对高昀说实话，想告诉他戚宁的真实身份，可她一旦说了，当初她父亲在高昀面前的谎言就被揭穿了。
    因此她不能说，只能想说辞来圆江敬舟的谎言。
    江微岚眸光闪了闪，这才回道：“殿下，我们选中戚贵人，主要就是看中了她的相貌，您看陛下不是对她宠爱有加吗，若是换个别的有见识的女子，还不一定能被陛下给看上。”
    这话倒是让高昀无法反驳。
    难不成，只能怪他父皇喜欢女人的类型太过肤浅？
    江微岚又说：“况且，昨日戚贵人说的那些话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好在陛下并没有动怒，反而很纵容戚贵人，这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这至少说明，陛下确实听得进去戚贵人说的话，他连戚贵人那些无理的要求都能满足，何尝不会答应她其他方面的要求呢。”
    不得不说，江微岚这张嘴挺会说的，三言两语就把高昀给说服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
    顿了顿，高昀又说：“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你还是再去提点一下戚贵人，让她以后注意一些分寸。”
    江微岚见高昀没再追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点了应道：“殿下放心吧，我会去找戚贵人的。”
    江微岚应下之后，高昀这才作罢。
    而江微岚见完高昀，从凌波湖离开后，便立即去明月阁求见戚宁了。
    一见到戚宁，江微岚就转达了高昀的意思。
    她满脸严肃地说：“宁儿，昨日在狩猎场，你说的那些话实在有点不妥。”
    戚宁睨着江微岚：“何处不妥？我不是按照岚姐姐的意思做的吗，我为四殿下说话也有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微岚说，“宁儿，我知道你的初衷是好的，可有些事情有些话，要注意场合，你要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戚宁呵笑一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怎么，岚姐姐是嫌我说的不好？可我就是这么一个没见识的人，谁让我从小无父无母在外漂泊，大字不识几个，也没什么见识呢？”
    “要不要岚姐姐一字一句地教我怎么说，又或者，干脆你来当这个贵人算了！”
    “宁儿……”
    戚宁一提起她无父无母这件事，江微岚瞬间又内疚起来。
    她想说话，戚宁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戚宁没什么好脸色地说：“你以为我做这个贵人做的轻轻松松，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吗？伴君如伴虎你知不知道，我说那些话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万一陛下一个不满意，我还能活命吗？”
    “你们倒好，我豁出命来为你们办事，没落句好，反而还落了埋怨。”
    说着，戚宁去把之前江微岚给她的那些银票拿出来，直接扔到了江微岚身上。
    “喏，还给你，这点银钱就想买我的命了吗，我要是被陛下赐死了，有钱也没处花。”
    那把银票被扔到江微岚身上，又散落了一地。
    江微岚没想到戚宁竟然会生这么大的气，她都愣住了。
    而戚宁终于停了下来，抱着手臂坐在了榻上，她扭着头，一副不想看见江微岚的样子。
    江微岚回过神，她往外看了一眼，好在她早就让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否则刚才那些话要是被人听见了，那可还得了。
    她叹了口气，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银票，又走过去在戚宁身边坐下。
    江微岚拉住戚宁的手臂，缓下声音说：“宁儿，都是我不好，是我方才说的话不妥，但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
    “你刚才说的也对，我之前没意识到，你在陛下身边为江家和四殿下说话办事，这确实是件危险的事情，委屈你了。”
    戚宁冷着脸说：“我天天过得如履薄冰，还兢兢业业为你们办事，到头来你们还来挑我的刺，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不配合了。”
    “是是是，我不该说那些话。”江微岚再次认错。
    戚宁这才扭过头，一本正经地说：“岚姐姐，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听说过一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就不要让我为你们办事。”
    江微岚当即就说：“我当然相信你。”
    “还有。”戚宁又说，“我在陛下身边，自然清楚陛下爱听什么话，不爱听什么话，而不是你说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认为该说的话，陛下可不一定爱听。”
    江微岚连连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是我糊涂了。”
    江微岚觉得戚宁这话说的没错，她作为陛下的枕边人，才是最了解陛下的人。
    昨日狩猎场上那些话，他们认为不该说，但陛下不是丝毫不介意，还给高昀赏赐了汗血宝马吗？
    可见，确实只有戚宁才能体察陛下的心意。
    戚宁拨开江微岚的手：“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和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会做自寻死路的事情，你们要是信不过我，那就罢了。”
    “不。”江微岚忙不迭地说，“我当然相信你。”
    江微岚完全忘记了，她来之前准备了要提一堆要求，又或者说，就算她还记得，却已经不敢说了。
    “宁儿，你说的有理，以后这些事情，我不再质问你，也不再要求你如何做，你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最终，这件事情以戚宁发了一通脾气，江微岚又哄又道歉，还拿出一叠新的银票给戚宁，戚宁才勉强消气。
    江微岚从明月阁离开的时候，面色颇为沉重。
    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如今，她已经无法掌控戚宁了。
    不过，戚宁说的其他话是不是真的无所谓，有一句话绝对不会有假，那就是戚宁和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她不会做自寻死路的事情。
    有这一点在，江微岚对戚宁就是安心的。
    自从这次事情之后，江微岚那边再也不敢对戚宁提出什么要求，免得她闹“罢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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