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在他身上？
    根本不该在他身上...
    不，现在该考虑的是，赫默克还记不记得这件衬衣！
    纷乱复杂的问题闯入脑海，路伊无法承担被发现的后果，更不敢放任这件衣服被赫默克看见！
    “我、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喝的...”
    路伊起身想要翻找着陌生的小卧舱，却被亚兰伸手拦了下来。
    “不用。”
    亚兰倒不是真的赖着打扰休息的人，只是顺便看看她。
    他低头去拿东西，又局促补了句，“我很快就走。”
    “别！”
    路伊慌张不安的嗓音，将他拽进了某种幻境里。
    她说什么？
    别？
    是他以为的那种“别”吗？
    无措的黑眸，从亚兰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他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只是被盯着就加快了跳跃的速度。
    “嗯，那不走。”
    他软了眉眼，拿出一张卡片，“到了暗港星系，无论你想怎么生活，我想这些应该够了。”
    还带着伤痕的手，轻轻碰上路伊的纤细的手腕，将那个终于联通了星网的光脑打开。
    “你在异闻协会工作的补偿金，我发给你。”
    “啊...”
    路伊眨了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似是疑问道：“可是会长，你之前不是已经给了我很多吗...”
    亚兰似是怔了一下，转而摇摇头。
    “那不是我给你的，这个，才是我给你。”
    卡片识别的瞬间，路伊的系统名下多了十几处房产，分别坐落于不同的星系。
    “和大家骂的一样，贵族的确有凌驾于平民的资产，现在我已经不是亚兰了，所以，送给你。”
    “有了这些房产，以后你想去哪里都不会受到阻拦，如果你想，可以前往希克星系，办理精英登记手续，试着申请进阶。”
    每一套房产，都是最豪华、安全的地界...如果路伊想，她随便去一个星球，都能够安全度过一生。
    亚兰将手续一一传输给她，却独独没说自己的结局。
    一个失去身份的贵族，今后会何去何从？
    路伊攥起他的袖口，终于忍不住主动问出声——
    “那你呢？会长，把这些都给了我、你以后怎么办？”
    “说到底，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吧，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自私的情绪与负罪感同时产生在脑海，路伊根本无法排解这样的矛盾，只能试图在亚兰的答案里找到方法。
    软嫩的小手，此刻用力攥着他，似乎真的怕他抽身离开一样。
    发颤的、不解的嗓音，似乎昭示着她心底的冰层，被浅浅破开些许。
    “因为我说过，要保护平民。”
    “什么...”
    亚兰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上任异闻协会的第一天，我说的。”
    他反握住路伊的小手，带着点粗粝的掌心可以直接包裹住，将逐渐升温的热度传递给她。
    “平民没有权利，帮派的斗争也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没有动乱，受伤的是你这样的人，动乱之后，受伤的还是你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真正改变这个秩序，但起码公爵的身份，能给我一些力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路伊似乎明白了他的理念。
    他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改善平民的生活...
    “但可笑的事，只有我一个人，根本做不到彻底的改变。现在连唯一的贵族身份都消失了，异闻协会迫于贵族压力，会重新回到原来的模式。”
    原来的模式，就是同警署一样，成为贵族的走狗。
    亚兰无奈地笑出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仿佛是在抓住最后的希望。
    “很可悲吧？想要保护平民，必须得是贵族，可不取缔贵族，平民永远都有可能会被压迫...”
    此刻，路伊方才明白，伯尼特先生说的“正直”是什么。
    亚兰身上，的确有贵族不可能出现的正直...
    只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小，甚至处处受制于身边的贵族，根本无法完全贯彻自己的理念。
    一个可悲、可笑、又可敬的人。
    路伊默了默，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一点都不可悲。”
    本应怯懦的嗓音，此刻无比坚定，一如她决心救亚兰那天。
    “不可悲吗？”
    空闲着的那只大手，忍不住顺着床沿，悄悄来到她身边，慢慢抬起，刮了下呼吸着的小巧鼻尖。
    路伊颤动的睫毛，此刻扇动风浪，随着她的话一同送进了亚兰心里。
    “在我心里，不可悲。”
    “所以会...亚兰！不用把这些给我，即便无法达成理念，我也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
    这是路伊的真心话。
    她很少对别人说真心话，尤其是这样祝福的。
    空气中，冷冽的木香渐渐逼近，路伊抬头，迎面对上了亚兰的灰眸。
    他离得很近，就仿佛第一次送她回家那天，逼问试探后拉近的距离。
    心跳...变得很快很快。
    那天强势而迫切的吻，再一次涌入路伊的脑海，隐约间，她甚至能感觉到发麻的、席卷而来的温热气息。
    俊秀的薄唇抿起，又在话语间吐息张开，热气喷洒在她的唇上，停在了极其危险的距离。
    “我也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路伊，你的坚韧，不该被他们毁掉。”
    亚兰再一次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也不该...被我毁掉。”
    路伊将他的话全部听了进了去，依着本心不受控制的大脑，在看到“alan”的刺绣时，稍稍换回了些许理智。
    对不起...
    她在心里默默道歉。
    路伊心知肚明，所谓的坚韧，不过是她那该死的、无法放弃和剥离的求生欲。
    换一个角度，她又何尝不是自私呢？
    掌心抵上亚兰的胸口，她深呼吸，轻轻拨动了领口的纽扣。
    发凉的指腹，就这么不经意蹭上了亚兰的皮肤，若有似无，仿佛在留下主动勾引的信号。
    “亚兰...”
    她轻柔的声音，在此刻几乎要软出水来。
    “嗯。”
    亚兰回应着她，被触碰而发红的皮肤，早已无法遮掩他心底的感情。
    可这样近乎于感谢的情感回馈，不是他想要的。
    握住那只乱动的小手，亚兰主动起身离开，用克制喑哑的嗓音告诉红了面颊的少女。
    “...路伊，你该休息了。”
    “路伊。”
    可不巧，门外却响起了赫默克的声音。
    “路伊，那个、我想和你说话。”
    窄瘦的腰，突然就被柔软的臂膀环住了。
    亚兰一愣，低头看向锁着他的双手，正目的明确地...把他的衬衣从腰带里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