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作者:宣南   一叶扁舟寄余生最新章节     
    回到平城,日子仿佛摁下了快进键,而且日子也如天气一般,显出了蓬勃的生机。
    还在年关,小舟就去试了文艺片的戏。
    虽然小舟从小生活得阳光快乐,但他演起忧郁中透露着倔强的状态也很贴切,特别是他那清澈又坚定的眼神。加上他这段时间的确认真读了几本书,也认真读过剧本,好好写了人物小传,更主要是这部片子小众,投入也不高,没有资本来和他抢角色,他顺利地拿下了男二。
    等元宵节一过,他之前录制的慢综一经播出,林姐给他配了一波宣发,他的人气也小小地爆了会。又趁势接了几个工作,每天连轴转,快成了空中飞人。而十年忙着修改论文,准备面试,又报名了学车,日子也是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一忙起来,小舟也没有时间无病呻吟了,只是每晚的视频那是和黄金档一样的准时。既是和爱人互诉衷肠,也是在告诉十年,虽然他出差在外,可他心里挂念着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不过十年倒是不怀疑这个。
    既然两个人相爱,她就选择相信小舟。如果真的有什么,那也不是她能防住的。
    十年没有和小舟去新疆,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没工作,拍完广告能在新疆玩一段时间,谁知道工作接踵而至,他抽不出身来。而十年也是被论文折磨得焦头烂额,改论文比写论文难得多了,她根本无暇他顾。
    小舟全国各地到处飞,偶尔抽空回来平城,也是深夜回来一解相思之渴,第二天醒来又飞去下一座城市了,两个人连周末伴侣都算不上。
    等终于忙完这一阵,已经是三月底了,平城师大那边已经同意录用十年,小舟立马让中介加快了看房的进程,他们挑了几套,就等着小舟闲下来去看房。谢保德那边也完成了报批手续,季铭这边也找人帮设计好了,就等着到谢保德找人算好的动工日子就开始动工。
    唯一进展缓慢的只有十年学车的进程,她才刚刚考完科目一。
    小舟终于空出了三天休息时间,但这三天已经被排得满满当当的,得先去提车,再去看房……怎么只有三天时间啊,还不够他和十年腻歪的。
    下了飞机,他直奔回家,可正好赶上了晚高峰,那不争气的平城交通让他欲哭无泪,后来只好改道去吃饭的地方碰面。
    小舟本来让十年先去吃,边吃边等他。但十年还是决定等小舟来了再吃。本来说好了一起吃饭,突然变成一个人吃,是有些孤单的。十年只好在商场逛了会,还去小舟常穿的那家店给他买了几条内裤。等小舟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十年东西已经买好了,肚子也有些饿了。
    十年一个人在家看了小舟那期慢综,漾漾约她吃饭的时候还给她看了微博上的热搜,还有视频网站上的一些剪辑,还真有不少观众注意到了于小舟,对他的评价也还不错。漾漾说按照这个趋势,等小舟新电影一上映,应该会爆,一跃而成二线演员也是有可能的。
    但别说十年暂时没适应小舟新身份的变化,就连小舟自己一时半会还没调整过来。他只是戴了一顶鸭舌帽,而十年本来和往常一样的打扮,也在和小舟碰面后把鸭舌帽戴上了。
    可也就仅此而已。
    小舟一见到十年,就先拿过她手里的购物袋,还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林姐一直在提醒小舟,他现在已经有了些名气,而且新电影马上就要上映,出门还是得注意些。
    他今天下飞机的时候,居然还有几个粉丝来接机了,他热情地和她们拍了合照,还给她们签了名。但他总觉得籍籍无名的自己对狗仔没有多少商业价值,狗仔要是现在就盯上他,那得盯多久?真要算起来的话,也太没有性价比了吧?
    这种大庭广众下的搂抱就算在平时也得惹人注目,十年只得小声地提醒他,小舟撇撇嘴无辜地看着十年,也只得依依不舍地放开怀抱,拉着她直奔餐厅,嘴里一个劲地说着抱歉
    “把你饿坏了吧?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又瘦了些?最近在家里没有好好吃饭吗?”
    十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应该没有吧,一日三餐都很规律,还和漾漾出门吃了几顿火锅还有烤肉。”
    “今晚多吃点。”
    十年笑着点点头。
    两人吃的是一家高档海鲜,小舟一早就订好了包间,私密性很好。等好不容易坐下点好餐,十年这才问:“你的行李呢?”
    “让钟师傅先送回家了。你刚去店里逛了?”
    “嗯,给你买了几条内裤。”
    小舟压住嘴角,其实心里很是欢喜:“谢谢。等会吃饱我们再逛逛?开春了,你也买几件新衣服。”
    十年点点头,说:“好吧。”
    “对了,你什么时候答辩?”
    “大概五月吧,具体还不知道。还没送外审呢。”
    “提前告诉我,我让林姐把我的工作排开,我要去听你的答辩。”
    “好的,到时候一确定下来我就和你说。不过你不能来也没关系的,毕业论文答辩对于你来说,多少有些无聊吧。”
    小舟笑道:“可是我太想进步了。”
    十年问:“这好像是某部剧里的台词?”
    小舟笑笑说:“对,你看过?”
    “刷到一些表情包。”
    “十年,要是你继续研究电影,那我拍戏、你研究,这算不算夫妻店?”
    “肯定出不了成绩。”
    小舟以为十年会说他们不是夫妻所以算不上夫妻店,谁知道她却这样回答,让他更是好奇了。
    “为什么?”
    “你要是演些烂片,我批评得重吧,影响我们感情。可是批评得轻吧,我又过不了心里的坎。”
    “看来我们还是得离彼此的领域远一些,这样才可以维持神秘感。不过还是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
    “你的专业看我的领域可以说小菜一碟,但我要是去看你的,还是一窍不通。”
    “但我不会演戏呀。”
    “你在夸我会演戏吗?”
    十年喝了一口汤,笑道:“你这话说得,身为演员,你肯定得会演戏,不然就是不合格的演员。”
    “看来要成为叶老师眼中的演员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十年给小舟夹了一块鱼肉,笑道:“好好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谈工作。”
    许久没有见面好好聊天,小舟有说不完的话要和十年分享。吃完饭,本来十年有些发饭晕,不太想去逛街了,又被小舟拉着转了转,买了几件衣服,小舟还听说一个网红蛋糕,非要去排队买来给十年尝尝。
    等回到家,小舟发现十年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而且阳台上的玫瑰也被她护理得很好,居然开了花。
    小舟催十年去洗澡,他自己则忙着收拾行李。他给十年买了许多小礼物,小到冰箱贴,贵到他去香港的时候给她买了条钻石项链。他把那些礼物摆在了茶几上,等十年洗完澡一出来,就看着他恭恭敬敬地站在茶几旁。
    “尊敬的叶十年女士,请您过目。”
    十年很是感动,礼物不管轻重,都是小舟对她的一片心意,证明他不管去到哪,心里始终想着她。这也常让十年觉得亏欠,比起小舟给她的,她能给他的实在太少了。
    小舟去洗澡,十年就把礼物都放好,然后回了房间。她在床上躺了会,还是起身打开了衣柜,前段时间她在漾漾之前推的店里买了件她认为已经是很性感的睡裙,买回来之后就觉得自己头脑发热,洗了之后就一直塞到衣柜里。
    新买的睡裙很显她的身材,把她包裹得玲珑有致,其实也没有多性感,就是裁剪得更紧致罢了,可她没穿过这种,也就觉得害羞起来。
    她躲进了被子里,等小舟回到房间见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愣了好一会,问她怎么了。十年也不说话,等他也躺进被子里,伸手去搂住他,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小心地掀开被子一看,眼睛都瞪圆了。
    他咽了咽口水,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他想罗兰·巴尔特说得对,全裸不是色情,像十年穿成这样在他面前,才是一种顶级的诱惑。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感觉现在做什么都显得自己有些猥琐。所以他替十年把被子盖好,又静静地躺到她身边,自己也盖得齐齐整整的,就像影视剧里那些同床共枕的画面。
    十年一时不知道他这是演的哪出,小心地偷瞄着他。
    “小舟?”
    “十年,你让我先缓缓。”
    十年咬了咬嘴唇,说:“我觉得挺好看的,还以为你也会喜欢。”
    小舟翻了个身,把十年压在身下,压抑着喘息,艰难地说:“很喜欢,就是因为喜欢,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怕你觉得我猥琐,怕你觉得我粗鲁,也怕你觉得我下流。”
    十年笑了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小舟不再矜持,献出了自己火热的激情。
    闺中情趣,十年倒也不再拘泥,小舟则更为知味。实在太久没好好享受二人的世界,他一时就有些收不住。折腾到半夜,直到十年嘤嘤求饶,他才放开了她,抱着她去洗了澡,看着她在怀里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睡到几点,小舟先听见手机的铃声,他迷迷糊糊地摸自己的手机一看,才是凌晨五点,不是他的手机响。十年也迷迷糊糊醒过来,小舟捏了捏她的脸,声音还带着沙哑:“宝宝,好像是你的手机在响。”
    十年眼睛都睁不开,含糊不清地说:“你帮我看看是谁。”
    小舟摸到了十年的手机,愣了会把手机递给了十年,低声说:“是孟子昂。”
    十年一惊,彻底醒了,难以置信地问:“孟子昂?”
    她睡眼惺忪,但还是辨清了屏幕上的名字,她似是在和小舟解释:“这么早,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舟给十年腰上垫了个枕头,又起身拿了件睡衣给她披上,自己也把睡衣穿好,小声说:“我去喝水。”
    十年靠在床上,接起了这通电话。
    “十年。”
    孟子昂的声音很嘶哑,十年想他可能也是刚睡醒。
    刚睡醒?
    加拿大现在几点?
    ……
    十年压下种种疑惑,开口道:“子昂,怎么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于小舟在吗?还麻烦你帮我和他解释。但我除了给你打电话,实在不知道该和谁开口。”
    十年看着从门缝溢进来的光,听见了杯子叮当的声响。
    十年轻声道:“子昂,你慢慢说。”
    “十年,我妈去世了。”
    那一瞬间,十年抬起头,正好撞上了推门而入的小舟,他手里端了一杯正冒着热气的水。
    “子昂,请你节哀。”
    小舟听见了十年的话,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又退到了门外。
    寂静,一片寂静。
    十年仿佛听见了风声,也听见了波浪拍打石头的声响,她还仿佛回到了那一天,清晰地看见她那条漂亮的白裙子沾上了油污,宿娟仰着她高傲的头颅,说出了那句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十年难以否认,这些年当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她时常想起宿娟的那句话,在对孟子昂情意未淡的那些年,她甚至想过有朝一日她要挽着孟子昂的手,扬起她的下巴,问宿娟一句,她现在配吗。
    可是时间是残忍的,她没有和孟子昂破镜重圆,她也不再想走到宿娟面前去耀武扬威,可她也没有想过宿娟会这么年轻就离开了人世。
    她还记得她那张美丽又精致的脸,记得她那孤傲的眼神,她甚至想起了她和子昂的那段对话。
    “子昂,如果哪天你妈妈点头同意了,或许就可以了吧。”
    “你会坚持到那一天吗?”
    “你会坚持到那一天吗?”
    子昂大概也想起了这可笑的对话,十年这才想明白,他声音嘶哑不是因为他刚睡醒,而是他刚哭过。
    “十年,我一直觉得我妈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阻碍,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恶毒地想,如果她死了就好了,那样我们之间就没有阻碍了,我又能把你留在我身边了。可是,她是不是死得太晚了?你都有于小舟了,她才死。”
    子昂的声音伴着呼呼的风声,十年确定了那风声、浪声是从子昂那头传来的,她小心翼翼地问:“子昂,你在水边吗?”
    子昂没有回答十年的话,而是说:“十年,有时候我真的特别恨,恨我爸、恨我妈,也恨我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觉得自己特别的恶心,我爸妈也特别恶心,我以为他们爱我,哪怕是当年逼着你离开我,我也有想过他们或许真的是为了我好。可是不是的,十年,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自私,他们只想着自己。”
    十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他,又听见子昂说:“十年,你不爱我之后,这世上没有人再爱我了。”
    这句话本就让人心惊,加上子昂那声音说起来更像诀别,她惊出一身冷汗,忙说:“子昂,你在哪?”
    “十年,打扰你了,你休息吧。替我向于小舟说一声抱歉,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说罢子昂就把电话挂了,十年再打过去他也没有接。十年忙起身,鞋也没穿就跑去客厅,小舟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见十年光着脚跑出来,皱着眉起了身,走过去抱着十年踩到自己脚背上,问道:“怎么了,这么着急?”
    “子昂他妈妈去世了,他好像在河边给我打的电话,我听他的情绪不太对。他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他都不接,我担心他……”
    小舟抱起十年,说:“要不要报警?”
    “我先给家伟打个电话。对,我好像还有他堂姐的电话。”
    小舟抱着十年上了床,又替她盖好被子,和她说不要着急,可能孟子昂只是需要静静。十年点点头,觉得小舟说得也有道理,孟子昂这种内核如此强大的人,应该不会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找到了孟月的电话,打过去没一会那边就接上了,语气并不太好,但一听见十年自报家门后,她顿了好一会才说:“你是叶十年?”
    “子昂刚刚给我打了电话,我听他情绪不太对,担心他出什么事。”
    孟月那边显然急了,急忙问道:“他和你说了他在哪吗?”
    “我问他,他没有说。”
    “他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十年伸手握住了小舟的手,紧紧地一抓,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她有些哽咽地说:“我感觉他在河边。”
    “他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的?”
    十年看了看时间:“五点半。”
    “他三点就从医院走了。我们一直在找他,他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十年,我求求你,试试看还能不能联系上他,你劝劝他,活着就还有希望。”
    “你们报警了吗?”
    “已经报了。”
    “好的,我再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
    “十年,你觉得他会去哪?你们以前经常会去什么河边吗?”
    十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们的确去过桂城的很多地方,但她实在想不出一个特殊的地点。她只能告诉孟月她会再想想,但希望并不大。
    挂了和孟月的电话,十年又给家伟打了电话,让他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孟子昂。家伟一听也着急了,说他立马就去试试,他也让十年想想有没有对于他们特殊的河边,但十年实在想不起来。
    小舟一直看着十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见她挂了电话,忙从身后抱住她,安慰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小舟,我没有想到他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如果你知道,你会怎么做?”
    十年扭头看着小舟,他低下了头。
    十年靠进了小舟的怀里,她想小舟说得对,就算她知道孟子昂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她也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