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死了,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们一路都平平安安,虽然有坎坷,可都还活着。
现在春梅死了,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陈志成一直沉默着,腿子疼得要命,药也没有,就干挺着。
身上的衣服被烘着,还没干透,里面都是湿的,他感觉身上很烫。
心里有点后悔,不该往前走的,至少现在人是好的。
春梅那丫头也不会死掉。
不大一会,春梅就被潦草地埋在沉河边,连一张席子都没有,就那样放进坑里,任由泥土覆盖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那始终闭不上的眼睛似乎在控诉着心里的不甘。
*
“墩子。”
墩子一脸的茫然,春梅的死,他还没缓过神来。
迟钝了片刻,才回应,“少爷。”
“带人把你们坐的马车收拾一下,再把老爷抬上去。”
外面的风雪太大,他娘、明雪和康儿都受不了。
这是陈家最后的一辆马车,上面驮着两箱子的马肉。本来是粮食车空出来以后,下人们落脚的一辆。
墩子领命,带着几个人去收拾,张氏也跟着进去,很快陈志成被抬进车厢,衣物都换了下来,挂在火堆旁烘烤。
蔚衡看了眼明雪,让她带着孩子也进去。
明雪迟疑了一会,还是抱着康儿躲了进去。
外面的风雪太大了,下人们的身上都落上了厚厚的一层。
“老何,你怎么样?”蔚衡看到老何一直揉着腰。
老何的腰估计有些问题,“先前还能动弹,现在是挪动一下都不能。”
蔚衡叹气。
“少爷,你的腿?”
蔚衡看了一眼,一根手指长度的伤口,血还在流,“无妨。”
“你们把那匹马杀了,驮在另外一匹上。”那匹马腿坏了,必死无疑。
“来人,把老何抬到马车上。”蔚衡又吩咐。
安顿好一切,蔚衡带着一众人折返,马车缓慢的行走,蔚衡和一群下人跟在马车后面。
鞋子都浸湿,慢慢就失去了知觉。
*
云兮他们找了一间屋子,他们来得晚了,其他空闲的房子都被占了,这屋子在村子的最里面。
不大,三间房,应该之前有人住,里面还算整洁,收拾了一下,厨房能烧火。
还有些马肉,婆子们烧了一大锅,勉强能吃饱。
下一餐就不知道在哪?
“把马匹守好。”凌云龙叮嘱着,这是他们目前最珍贵的东西。
活着能拉马车,死了能填肚子。
顺便打量,哪一匹看起来瘦弱一些。
一会他出去转悠一下,看还能不能找到吃的。找不到,就又要杀马,他舍不得啊!
看着外面鹅毛般的大雪,这样下下去,食物更加难找。
凌家的三个女人聚在一起,低声说话。
“凌云兮和陈家是分开了吗?”葛柳云这才发现,陈家的另外马车没在,就只有云兮的一辆。
计茴和韦辛也是才发现,“不可能,会不会走岔了?”哪有妇人带着孩子要离开夫家的。
“我看像,你们看云兮一点都没发觉,怎么可能呢,夫家没跟上,肯定派人出去寻啊!哪能这么平静!”
葛柳云分析着。
计茴和韦辛观察了一会,看到云兮从容不迫的吩咐下人干活,她则和五个孩子有说有笑。
“还真是,她这是打算跟着我们吗?”
韦辛不太喜欢云兮的原因,是凌家的人对这个女儿太好,她有一丁点的事,都会去为她出头,凡事都考虑着这个妹妹。
她以前在娘家可没这么好,虽然是嫡女,可父母不喜,姊妹嫌弃。
好不容易嫁人,她的孩子又稀,十年时间,就生了两个女儿。
凌云杰嘴上没说,可她心里担忧的不行,怕他纳妾,怕自己生不出儿子,导致丈夫无后。
云兮以前的日子是她想过的。
“陈家还有马肉,她跟着我们做什么,那点肉,还分给了他们那么多人,不然我们明日还能对付一餐。”
葛柳云向来不大方,如今又是这种节骨眼,吃他们的粮食,就是吃他们的命。
计茴也不喜欢外嫁女跟娘家太靠近,平白多些矛盾。
想到娘家,计茴就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她娘家如何了?人在哪里?平安否?
“反正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吃一餐算一餐。”计茴不想计较,“她那时候不是把粮食分给我们吃了吗?”
葛柳云和韦辛都没接话,心里就不愿意云兮拖儿带女的跟着。
*
蔚衡带着一群人在村庄找了一圈,走到最里面的那户,终于看到了云兮他们的马车。
他带着人走到门口,凌云杰就看见了他们。妹妹已经把事情跟他说了,现在看到他们,装着不知道。
“你们这是走到哪里去了?”
蔚衡讪讪一笑,“马车翻了,我爹腿折了,还死了个丫头。”
屋里的其他人听到,都围了出来,七嘴八舌的问着。
云兮在左边的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最后才出去。
“没有屋子了,你们看其他地方有没有空置的房子。”
凌云川故意为难,不听她妹妹的,还准备把她妹妹丢了,这样的人家他可不想放他们进来避寒。
“没有其他屋子,我们每家每户都看过,都是难民。”蔚衡知道凌云川的意思。
“我这还要一些马肉,一起吃吧!”
这是他的诚意,也是让他们进屋的条件。
要不这雪夜过后,下人们都得冻死。
凌家的三辆装粮食的马车都没了,陈家的马车比他们多,人还少,自然还有一些马肉。
凌云杰看见另外一匹马背上的死马,条件太优厚,不同意是不可能的。
“说的是何话,哪怕是一个外人求上门,我们也得让进来,救人一命,君子所为。”
凌云杰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蔚衡看了眼,在凌家三兄弟后面的云兮。
云兮看到他腿上的伤,“进来吧!”
“好。”有了云兮的首肯,蔚衡这才敢进屋。
招呼着下人把马肉抬进来,有粮食,屋里再拥挤,其他人都没意见,七手八脚的帮忙。
屋子只有三间,凌云龙分配了一下,凌家住右边那间,陈家住左边。
中间的堂屋下人们住,马肉抬进厨房。
外面的马车都有人值守,天黑之前,给马匹搭建了一个窝棚,垫了一些草。
这户人家有两个草垛,他们把干燥的稻草铺在地上,有褥子的就垫一下,更加暖和。
云兮的房子不大,原本就有一张床,她早就收拾好,铺上褥子,孩子都捂在被子里。
如今他们来了,地上全部铺上了稻草。
就剩下一床褥子,陈志成睡在上面,其他人都只能坐在稻草上。
屋子里有点吵,康儿在哭,陈志成疼得在哼唧。
蔚衡时不时瞧着孩子,顺便看一眼和孩子们在一起的云兮。
明雪哄着康儿,抬眼就看到蔚衡注视着床边。
张氏拉着脸,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房间里的人听到。
“目无尊长,让受伤的父亲睡地上,自己舒服。”
云兮没搭理,进屋就想要孩子让床,且不说她早就铺好了床,陈志成怎么跟她的孩子们比,给他们进屋都是因为苏扬。
都说了不让走,非要走。如今受伤了,又来绑架她。
明雪看到蔚衡收回视线,手在膝盖下,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把康儿给了商婆子,走到蔚衡跟前,掀开他的袍角,掩嘴惊呼,“还在流血!”
蔚衡摇头,看了云兮一眼,收回视线,对着明雪道:“无妨,皮外伤,不影响走路,你去照顾康儿。”
见云兮无动于衷,张氏更加气愤。
“一个做妻子的,丈夫腿上还流着血,也不知道关心关心,还不如一个妾室,要你这善妒的女子有何用。”
“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善妒的妻子,胸襟宽广才是一个正妻该有的本分。”
“你要多学学明雪,她那个样子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
云兮就知道,住在一起就耳根没得清净。
“你们找谁?”外面突然传进来的声音,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