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这条命也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我根本没有什么指责其他人。”
    宋煜听到黎漾这么说，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攥紧了一下，手指因为短暂的压力影响血液流通，白了白。
    “黎家很早之前，其实很穷。”
    “穷到房子都四处漏风，冬天没有棉衣穿，小一点的孩子可能根本熬不过去大雪夜的那种。”
    “后来黎家祖辈有个老太爷，没有办法，自己琢磨了一套寻阴脉的手艺，开始挖坟。”
    “嘿，手艺太糙了，根本谈不上倒斗。”
    黎漾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其实也挖不到什么好东西，大灾年，都是穷人，裹个草席就扔在了荒野上。”
    “能将人埋到土里的，也顶多陪葬几块金银而已。”
    “不过听说，就这几块金银，就能救黎家一大家的性命。”
    …………
    后来黎家的老太爷，兴许是误打误撞，竟然挖到了一处大墓。
    不知道是哪个将军的坟茔。
    虽然看得出也是匆匆下葬的，不过陪葬的东西不少，其中还有两封信和一卷竹简。
    没有人认识上面的字。
    那时候黎家人才勉强温饱，谁还能去念书。
    而且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不过那两封信和竹简被黎家的这个老太爷埋在了地下。
    虽然不认识上面的字，可他相信这一定是不得了的东西，至少来说，应该很重要。
    黎家这个老太爷可能是从来没有得手过这么大的墓，但凡是能值点钱的东西都扒了个干净。
    接着在处理尸体身上的一个坠子的时候，被一群人捉住了。
    一开始黎家老太爷还以为是将军的自己人，于是空口白牙说自己是在地上捡到的坠子。
    但是后来不知道双方是怎么谈的，对方以两锭金元宝为代价，让黎家老太爷把信和竹简交出来。
    “其实别说两锭金元宝，就是两块银子，估计他也能卖。”
    “穷怕了。”
    黎漾讲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窗外，情绪平静。
    “但是拿完钱，黎家就举家搬迁。”
    “没几天就听到，阳崁城破的消息。”
    听到阳崁城，宋煜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后面的故事。
    “那两锭金子，是守城将士和满城百姓的买命钱。”
    黎漾闭上眼睛，将头靠在座椅上。
    阳崁城那场战役，史书上记载也都是寥寥几笔。
    董威将军凭一己之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死死守着阳崁城。
    三子皆战死。
    援军还有一日就能赶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城破了。
    阳崁没守住。
    敌国的兵像是疯了一样，进城肆意的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
    奸淫掳掠，生杀抢夺。
    而黎家老太爷挖到的那处将军坟，恰好是董威将军最小的儿子。
    那两封信和竹简，都是阳崁城破城的关键。
    “阳崁城被屠城了。”
    “董威将军唯一的女儿，被敌军轮奸致死，浑身赤裸的悬挂在城门之上。”
    “而另一侧悬挂的则是董威将军的头颅。”
    “只要能在等上一天，一天就好。”
    黎漾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宋煜终于知道，为什么对于陈梦蕊的问题上，黎漾会有些失控。
    叛国。
    “兴许是害怕，兴许是愧疚。”
    “总之，有了这两锭金子，黎家开始做上了正经的小买卖。”
    “搭棚施粥，救助穷人，大抵是为了赎罪吧。”
    “所以，黎家不该有后，是真的。”
    “那一城的冤魂，都是记在黎家头上的。”
    “无论后面多少年，黎家做了多少善事，这一城的罪孽，永远都洗不清。”
    “我这条命，也是偷来的。”
    黎漾都是闭着眼睛的，不说话的时候，呼吸平稳，宋煜不知道黎漾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潮水般的记忆涌进了宋煜的脑海里。
    其实宋煜对于黎漾的感情很复杂。
    黎漾这条命，是他姐姐的。
    宋大师原名宋桓桢是宋煜的父亲。
    自小宋煜就被养在外面，只有年节的时候，才能被接回宋家。
    宋家的风水堪舆术是祖辈传下来的。
    只不过，宋煜想要姓宋，宋家的风水术就不能染半分。
    这是宋煜回家的条件。
    对了，宋煜十岁之前，姓梁。
    每一次回到家里，宋家除了姐姐宋乔，没有人对宋煜好。
    所以对于宋家人来说，宋煜就只认宋乔。
    可是有一年等到宋煜在回到宋家过年的时候，发现姐姐不在了。
    后来才听说，宋乔的命是被宋桓桢给了别人。
    字面意思的那种给了别人。
    说是姐姐，宋乔的年纪其实比宋煜大了很多。
    宋煜没体验过的母爱，其实都是宋乔带给他的。
    所以宋煜根本原谅不了宋桓桢，从此再也没回过宋家。
    哪怕最后宋煜知道，其实就算宋乔不把命给黎漾，她也活不到那年的雪季。
    到了酒店门口，黎漾突然间就把眼睛睁开了。
    眼中还带着朦胧。
    宋煜根本不知道黎漾是刚醒还是一直没睡。
    “这两家的事情都解决完了，那么是不是剩下的那家，就是……”
    “不一定，还是得过去看看。”
    “明天我上午下午都有戏，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中午去吧。”
    宋煜点了点头，目送黎漾进了酒店大厅。
    电梯门刚要关上，就又重新打开。
    黎漾抬头，电梯外面站的是饶礼，还有姚鼎和饶礼的助理。
    “黎漾，这么巧，你刚从外面回来？”
    姚鼎热情的和黎漾打招呼。
    “嗯，你们这是刚下飞机么？”
    看着饶礼助理手中的两个大箱子，黎漾问道。
    “很明显，当然是，不然拖着箱子去逛街么？”
    还没等姚鼎说话，饶礼倒是先开了口，就是这说话的方式，让姚鼎剜了饶礼一眼。
    在姚鼎心里，饶礼和黎漾还没熟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
    而且饶礼本来也就不是开玩笑的人。
    所以这句话在姚鼎听来，就有一丝丝火药味了。
    姚鼎讪讪的笑了笑，想转移话题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在电梯很快就到了12楼了，姚鼎松了口气。
    啪嗒——
    黎漾的门已经关上，但是饶礼的目光还没从那个方向收回来。
    姚鼎看着饶礼这样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说，你不是……”
    “什么是或者不是的，明天去和苏茉确定一下炒cp的事情，下面可能还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