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晨曦左手插着兜,右手拉着他的背包带子,单肩背着包快步走进地铁站。
这个春天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变故只是敏敏那一场大病,福祸相依,可能这是一种传统中式哲学,敏敏病好之后,不管是她还是自己,一切事情都进行得很顺利。
最主要的是后来给她买的那条牛奶色的长伞裙,那双酒红色的皮鞋,以及那件配着圆领衬衫的天蓝色针织衫,本来都是不同品牌的衣服,搭在她身上却成了很美的时尚套装。
她个子不算高,一米六四,也不爱穿高跟鞋,但她总是看似随意地搭配一下,就是一股温婉又大方的气质。
地铁从产业园区开往旧城区,中间路过cbd,都市丽人们上上下下,风景可以说绚丽,但木晨曦也不过眼角的余光稍微瞥一瞥,心里就会觉得还是老婆最美。
他照例给敏敏发消息说自己已经下班了,她很快就回复,【我在家呢,你快回吧。】
于是他走起路来更是带风了。
家里飘着肉香味,和一股糖醋的酸甜味。
没见敏敏的身影,茶几上摆着一盘炒的上海青,一盘撒了葱花的番茄炒鸡蛋,一碗颜色清亮的小白菜豆腐汤。
那个家伙一定是在厨房里研究什么新玩意了。
木晨曦想着心里发笑,她的厨艺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验证了什么叫做‘手有自己的想法’。
在一起这么久了,她最擅长的一直还是鹭姐教她的微波炉美食速成法,而今天空气里这个味道,闻着像是酸甜口的什么菜,难不成她自己在做荔枝肉?
木晨曦这么一想,忽然想到好长时间没有给她做过荔枝肉了,忽然觉得有所亏欠,决定明天无论如何要给她做。
厨房里,她扎着发圈的大辫子拖在背后,正拿着铲子铲着锅里的菜,灶台的火已经关了。
烟气从铁锅里腾起来,又顺着油烟机的风口飘走,灯光落在她的侧面,微暗。
看着她还没有去动放在一边的白盘子,木晨曦就悄悄接近,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然后鼻子就凑到了她的脖颈旁。
她哼哼着笑了一下,空着的那只手就按在了木头的手上,然后她说,“听见你回来了,怎么,闻什么?闻香识女人?”
她有时候就是喜欢这么冷不丁地挑逗一下,木晨曦瞥了一眼那锅里的菜,看出来了,一份卖相不太好的糖醋里脊。
他空出一只手去,从她手里把铲子拿了下来。
《闻香识女人》是一部好电影,不过内容和片名关系不大,《闻香识女人》里面基本没有女人,是关于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真挚友谊和坚守正直内心的故事。
木晨曦借着电影里的台词回她的话,“女人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造物,真希望能把鼻子埋在女人的秀发里就此睡去,有时候,也真的很想慢慢品尝女人的香唇。”
敏敏颤了一下,心想,这个家伙啊,真是内敛到可爱,于是转过脸来,就把湿润的唇尖送给了他。
其实也不完全是给,毕竟她自己也想的。
片刻后,她俏皮着说,“女人香是沐浴露泡入了味。”
“那也还是香,还是美好。”
她笑笑,“和理想信念一样美好,是吗?”
木头紧紧抱着她,“是啊。”
她一边给他美好,又一边念叨说,“坚持、正直、信念和永不放弃的精神才是《闻香识女人》要表达的意思。这是领袖的气质,在我眼里,你都有。”
她俩又温存了半天,木头才终于撒了手。
“好了,”她说,“你出去,准备吃饭了,不然一会儿凉了。”
“好。”
她做的糖醋里脊不太好,肉柴,不够脆,而且过于酸。
但是吃到嘴里却是另一个感觉。
敏敏端着自己的碗,也不问做得好吃还是不好吃,木晨曦却是就着那肉,下了两大碗饭。最后两个人把那一盘子肉吃得干干净净。
木晨曦洗了碗回到房间,老婆已经坐在台灯下写东西了。
他坐到床边上,把那本基于opengl的《计算机图形学》又翻出来看,这些年里,这本书他已经认认真真过了一遍了。
矩阵、向量、线性代数和离散数学他也认认真真过了一遍了。
都是在迷茫的时候聊以慰藉自己的的东西,那时候只是模模糊糊地以为,学了这些冰冷晦涩的理论知识,只要学透了,摸明白了,就牛逼了,就能在自己想走的这条路上大杀四方了。
所以少年时的幼稚总是幼稚,站不到高处去看清遥远的路,以至于在很多年里都是靠一口气憋着,最后学完了这些,理论学了,题也刷了,leetcode上刷的题也不少了,可还是迷茫,觉得有劲无处使。
一阵淡香又飘进了鼻子,敏敏不知何时坐到他的身边,于是他把书和笔放下了。
木晨曦问她,“这条裙子怎么穿了三天还不换?”
“喜欢啊,那条暗粉色的也好看,可惜是冬裙。”
“不同季节要穿不同裙子,”木晨曦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笑了笑,“唯独夏天只有迷你小短裤,没有百褶裙。”
“怎么?你想看?”
“不想看,不不,不是,”木晨曦说,“长裙好,符合你的气质。”
“我不怎么喜欢穿短裙,二十六啦,”她感叹一声,“呐,少妇敏要有少妇敏的样子。虽然少女时代也不喜欢短裙,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特别热烈的人。以前乐评人对我的批评就是缺乏活力,有点老气横秋,不能唱跳,限制了歌路。”
“原来你也有烦心事。”
“不算烦心事,”敏敏说,“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那你在我眼里就是十全十美的。”
“贫嘴,”她伸手按了一下他的嘴,“那你在我眼里不也是一样的吗?”
是啊,一样的。
木晨曦去把她写的稿子拿过来看,原来真的在试图改李清照的那首《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
她顺便就拿着草稿哼了几下,然后耸耸肩笑着说,“看,还是不怎么好。”
“改歌的事,其实大家都只是一个玩笑。”
她却有些坚定地说,“我只是想改这样一首歌。”
她说着又把那本《计算机图形学》拿过来翻了翻,里面写满了木晨曦的笔记,还有不少的夹页,一看就是很用功啃过的。
“老公,”她拿着书说,“我记得你不擅长数学。”
木晨曦说,“是不擅长,微积分基本靠背,微分方程基本靠猜,概率与统计基本靠蒙。”
敏敏听了,又翻了翻他的书,那上面什么矩阵转置,向量运算做得十分漂亮整洁,她就知道这男人为了学会这个,是跳出舒适区下了不少苦功夫得。
然后她就把书扔到一边儿去了。
“你扔我书干什么?”
她亲了一下他说,“你累了。”
木晨曦有一瞬间觉得有些惶恐,他确实觉得有一些累,可能是因为小满的游戏成绩太好,因而对《木木镇》上线后的成绩感到忐忑,压力有点大。
没想到这也被老婆看了出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又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夜。
其实,最令他沉醉的也不是女人香,而是她心口的那颗若有似无的小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