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门前，带有宋家徽记的马车缓缓停下。
马车里，孟书瑶踌躇不安的拽住宋今晏的衣袖，“阿晏，程老将军他们会见我们吗？”
宋今晏面色沉静。
他心里也没底。
若是过去，他肯定不会有这个顾虑。
他娶的虽不是孟云裳，但程家人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变。
程耀程晖等程家小辈依旧与他称兄道弟的。
程家的几位夫人，更是时不时邀书瑶带宛央过府小聚。
可自从回京好像一切都变了。
特别是上次程耀回京，他来将军府小聚，当时程耀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
再加上后来，他好几次给西北写信。
但一直没有收到回音。
这次程家述职返京，他也没收到消息。
要不是昨日衡王和孟锦佑兄妹在城门口接人闹出的动静，他甚至都不知道程老将军一家已经回京城来。
作为曾经的西北军将领，万万没有上峰回京，却不来探望的道理。
再加上，如今他在京城举步难艰。
若能得程老将军一两句指点，那他日后在京城的日子绝对要好过许多。
稳定心神后，他缓缓开口，“老将军是明事理之人， 肯定不会将我们拒之门外的。”
这话既是说给孟书瑶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仿佛这样，他就有更多的勇气去叩响程家大门。
孟书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当他胸有成竹，因此大大地松了口气。
同时转头交代身旁的女儿，“宛儿一会要嘴甜叫人知道吗？也别忘了跟安乐、喜乐他们兄弟打招呼，你们可是青梅竹马。”
程家孙辈多，跟宛央年纪差不多大的有好几个。
以前她不喜西北，觉得西北苦寒，不适合久驻。更瞧不起程家那几个顽皮蛋，压根没想过让女儿嫁进程家。
哪怕程家几位少夫人曾打趣式的提过这个问题，也都被她给推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宋家在京城是垫底的存在，再加上还有陈绮梦和如芳两个贱人在，她的宛央根本不可能嫁进高门做主母。
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定下程家大房的孙子也是不错的。
只可惜宋宛央并不明白她的用意。
一听说要去跟程安乐等人玩，她立马不乐意。
“我才不要跟他们玩，他们粗鲁死了。娘亲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还说他们程家都是野蛮人，让我离他们远点。”
孟书瑶一滞，神色有些不自然。
宋今晏听了猛地看向孟书瑶，“你跟孩子说程家是野蛮人？”
“不，不是的，”孟书瑶连忙摇头否认，“阿晏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孟书瑶被问的心梗，想逃避这个问题。
但宋今晏执拗地看着她，非要她给出个答案。
孟书瑶只好咬牙解释，“程家那群男娃你是知道的，成天上树下坑的，我是担心宛儿学了他们的土匪习性，学不好贵女仪态，所以才……”
宋今晏凉凉反问，“跟程家小辈玩，就学不好贵女仪态？”
“难道不是吗？你看程家那些小辈，有哪个像样，成天灰扑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乞丐窝……”
“孟书瑶！”
宋今晏突然高声打断她。
“你可以不认同他们的教育方式，但你不能诋毁蔑视他们。”
“在我看来，程家男儿骁勇善战，程家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就连府上的扫地老奴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他们全府都值得尊重。”
“你若认同不了这一点，就不要下去了。”
“我没说不尊重他们，”孟书瑶白着脸解释，“我只是，只是担心影响宛央的名声。”
宋今晏嗤笑，“既是担心影响宛央，那为何现在又让她主动跟程家小子搭话？”
“……”
孟书瑶被问的哑口无言。
总不能说，以前是看不上程家小辈，如今起了攀附心事吧。
“爹，你别怪娘，她也是为我好。”
宋宛央小心翼翼地替孟书瑶求情，恳求的目光让宋今晏有瞬间的心软。
可一想到孟书瑶到了程家大门口，都还敢说程家人的坏话。
他心中怒火噌噌上涨，对宋宛央的语气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恶劣。
“她若真为你好，就该将你教养的落落大方，而不是畏手畏脚，尽显小家子气。”
孟书瑶被打击到，不敢置信地看向宋今晏，“你竟嫌我小家子气？”
“你以前可是夸我端庄大方，温柔贤淑的。”
宋今晏欲言又止。
他在西北多年，见多了西北豪爽彪悍的女子，回京城初见温婉安静，满身书香气的孟书瑶惊为天人。
觉得这才是能安于后宅勤俭持家、相夫教子的理想妻子。
至于孟云裳，性情热烈肆意，肯定当不好贤妻良母。
所以，随着孟书瑶跟他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他心中的天秤便慢慢偏向了孟书瑶。
最后更是没经受过她的引诱，跟她在将军府里暗渡陈仓。
事后他也后悔过，可孟书瑶的温柔体贴，让他心生沉伦。
婚后五年，他被孟书瑶处处捧着，更觉得娶妻就该娶这样的贤惠之人。
可这一切，从他受伤回京便被打破。
时隔五年，跟孟云裳再次重逢，他才知道，孟云裳身上的张扬洒脱，是孟书瑶永远也学不会的。
他认为的完美妻子，在遇上婆媳、姑嫂矛盾，一样会变得世俗。
于是他开始后悔。
后悔放弃孟云裳，后悔被孟允川蛊惑，选择毫无助力的孟书瑶。
他去找孟云裳，想向她诉说自己的悔意。
但孟云裳对他，早就没了年少时的那份情意。
他就这么弄丢了，那个眼里满是他的姑娘。
孟书瑶跟在他身边多年，早就了解他的一举一动。
此刻见他这样，立马心如明镜，“你如今觉得我比不上孟云裳，所以后悔当初娶我了对不对？”
宋今晏神色一滞，自己心里所想是一回事，但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冷声呵斥，“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最清楚，”孟书瑶不示弱的呛了回去。
宋今晏被哽的面色铁青。
冷冷地看了孟书瑶两眼，然后掀开车帘跳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