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迦作为最不起眼的小人物。
最先坐下来之后除开简单的开场白之外，并无人跟她说话。
她便静心吃东西，听到需要捧场的话题时，再抬眼，配合微笑。
心里想着这哪是什么结实人脉资源的饭局，根本就是个炼狱，盘算着待会儿怎么提前离开。
就在她借口都找好了，准备开口时。
一旁的王泰端着酒杯站起来，朝里面的方向。
“徐总，跟蜂暴的合作我就指望您能帮我跟上面美言几句了，对我们这次的跨界合作我是抱着一万个诚心的，别的也不说，这杯我先敬您，我干了，您随意！”
说完不等徐进远反应，自己仰头喝下。
诚意十足，杯里一滴不剩。
蜂暴。
林迦的注意力只停在这两个字上面。
在她对蜂暴的了解中，徐进远并不在名单内。
而今天能坐在这里，享受王泰这样做小伏低的对待的，必然不是个普通员工。
是她漏了什么了吗？
“王总这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啊，我要是没作为，那岂不是对不住王总了。”
“徐总言重，您开个口的事！”王泰赔笑。
徐进远抽烟。
林迦第一次看他抽。
皱眉，双手拢火。
烟气缭绕的糊住整张脸。
少了学生时期的朝气蓬勃，多了不少社会气息。
两双视线不期然对上。
林迦有种偷窥被人抓包的囧，抽回视线，拿起跟前的水喝了一小口。
徐进远低笑了声：“少抬举我，抬举我也没用，还得上面点头。”
“是是是！”
片刻。
徐进远换了换题。
“林小姐在星图做什么的？”
林迦放下筷子，面不改色：“徐总，我在市场部。”
“那林小姐平时要接触不少人吧？”
“还行。”
“林小姐业绩如何？”
林迦微滞。
这年头聊天都这么聊的吗？
下一步是不是要问她工资多少，奖金多少，五险一金按什么比例交的了？
“还行。”
徐进远轻笑了声：“林小姐今天来这场饭局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虽然真有目的。
但不知为何这句话从徐进远嘴里问出来，就特别讽刺。
不单只有这句话，还有前面几句。
全跟带了刺一样。
那会儿她休学结束回来，徐进远对她有意见她能理解。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讲话还这么阴阳怪气林迦就不舒服了，况且，她也没对不起他。
“徐总什么意思？”
徐进远却故意曲解，“没目的？林小姐跟王总的私交好到这种程度了？”
如果前面只是阴阳怪气针对她，那么现在这句就上升到侮辱人格了。
生气到某种程度，反而觉得没必要。
林迦抿唇，斟酌半刻才回他：“徐总针对我的意思太明显了，在座的各位老总应该都能看的出来。”
“徐总就这么对从前放不下？”
放不下，从前？
什么情况？
两人认识？且还是那种关系？
本来在坐静静看戏的老总们，眼睛一下子亮了。
徐进远本来挺拿乔。
他就见不惯自己兄弟过成那样到现在还放不下，这个女的转身就能言笑晏晏周旋在不同男人身边。
看这架势，之前这种事就没少干。
靠着男人拿人脉，没付出怎么可能白拿。
徐进远掐了烟，冷笑：“林迦你觉得自己有良心？”
林迦：“我有没有良心自己说了算。”
说完，林迦起身。
“不好意思各位，今天来的时间确实不对，扰大家雅兴了，抱歉！”
-
没人拦她。
出来后，包厢大门缓缓合上，也隔绝了里面干巴巴几声暖场的攀谈。
林迦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
…….还是冲动了。
蜂暴可是星图这季度最大的目标。
徐进远这身位，要想给星图穿小鞋，那合作必然要凉，可能连露脸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
林迦看着自己空空双手——
包落里面了。
人要不顺，喝水都塞牙缝。
重新走回包厢门口。
好巧不巧。
里面的谈话声这个时候传出来。
-
“本来接到徐总电话，还奇怪您跟星图什么交情。原来是校友，这世界真小！”
“我看不单纯只是校友吧！刚才这情况我们都要误以为男女朋友了！”旁边有声音打趣。
“别！我可招不起这尊佛！”
话音落后有座椅在地上拖动的刺耳声，像是有人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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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迦敛好情绪，扣两下门，推开。
门彻底敞开那瞬，徐进远刚好走过来，两人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四目相对。
做了亏心事，徐进远眼神闪过心虚。
不过他脸皮厚，并且觉得自己没做错。
便又摆出一副“老子谁也不欠”的神情来：“哟，还没舍得走啊。”
林迦：“有意思吗？”
徐进远摸了摸鼻头，嘴硬：“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林迦懒得跟他废话，越过人，从座位上拿走自己的包，再一次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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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时下雨了。
不大，但密。
一路小跑到几百米之外的公交站台，外套表面均已潮湿。
好在衣服厚，水没往里头渗。
林迦今天的情绪已经down到最低，反而风轻云淡，或者说自以为足够心平气和。
脱了外套，搭在臂弯。
检查了遍文件确定没淋湿之后，又拿出手机。
刚刚跑过来的时候感觉手机有震动。
果不其然，王泰五分钟前给她发的一条信息。
【林小姐，我们的合作先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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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陡然变大。
飞驰的汽车，溅起一米多高的“喷泉”。
林迦怔怔盯着外面落到地面起了烟的雨，那一瞬间，全身上下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像是终于断了。
有时候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很不理解为什么人会这么善变。
两个小时前说欣赏她足够真诚的人，转眼间就能因为对他利益最大化的人的一句话，而改变决策。
这场雨下了好久。
久到林迦站到双腿发麻，都还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