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蒸腾的气浪扭曲了前方的路。
被炙烤的农田到处都是裂纹,我带着鬼机走在发烫的泥土上,踩下去的每一脚都感受到了这片大地的枯萎。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看着周围田地上汗流浃背的农民们,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仙长大人,您是来为我们祈雨的吗?”
一位扛着锄头、满脸皱纹纵横的老农一路小跑过来,微弓着腰,双眼期待地看着我。
“哦?你是怎么看出我是修行者的?”我扬起眉头,看着这名满头汗渍,半身黄土的老人。
老农笑容可掬道:“我见您二位仙姿不凡,天仙般的人物,实乃人中龙凤……”
我摆了摆手,打断他的阿谀奉承,我和鬼机一身素服,不佩金玉,连普通的富贵人家的装扮都不如,又哪里来的仙资?
老农见我有些不耐烦,眉宇间渐生冷意,他不禁擦了擦额头上密集的汗珠,尴尬一笑道:
“小老儿可没有慧眼,看不出仙长大人的身份,只是这么热的天,若是普通人,后背早就汗湿,而您二位……”
我微微点头。
老农继续说道:“西门郡大旱了三个月,再不下场雨,种的庄稼就要枯死了,半个月前,我委托郡里的小伙子,带着贡品去求管事的天师,想着差不多今天就该到了……”
“不知可是你们二位仙长?”
我摇了摇头,老农的脸上刚出现失望的神色,却听我道:“不过祈雨这事儿,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老农浑浊的双眼立即亮起起来,“多谢仙长!多谢您啊!”
接着,他对着远处其他挑水灌溉的村民们喊道:“仙长大人来了!我们的田地有救了!”
“我们也有救了!”
无数村民蜂拥而至,对着我和鬼机磕头跪拜,我一拂袖,有风托着他们相继起身,他们对我更信服了,沾满汗水的眼眶中冒着希望的光芒。
……
我答应了村民祈雨,并没有马上去做,而是派鬼机去勘探周围的风水地势。
祈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若不顺应天时,不借助法器,至少要元婴真人的法力才能办到。
我只是一名筑基修士,根本不可能做成这件事。
不过,好在有鬼机在,他这两年跟幽明精学了不少阵法,其中有些阵法,就有“行云布雨”的功能。
对于阵法师来说,只要勘探好地脉走向,在关键的气机汇聚处插上布阵法旗,求一场雨也不是难事。
至于我为什么要来西门郡祈雨,这事关一个机密的任务……
自从我助幽明入主通幽法塔的第七层,已过了三年时间。
三年来,我每天都在法塔七层修炼,功行已从筑基初期进阶到了筑基中期。
我是五行杂灵根的资质,正常来讲,在筑基期进步一个小境界至少需要三十年的时间,但我在短短三年时间就完成了进阶,速度快了十倍,有三方面原因:
第一点是身处福地;
阎罗殿的苦寒狱属于二品福地,正适合筑基修士修行,而且通幽法塔第七层汇聚了整个福地最为浓郁的灵机,我在这里修行连灵石都不用,就可以获取足量的灵气。
除此之外,无数可以提升法力的灵丹妙药,只要幽明手里有,任我予取予求。
第二点在于我的功法;
我在炼气期修炼法力的功法用的是《五行炼气根本法》,此功法属于下乘功法中的上品,进境并不太让人满意。
但在我突破筑基的时候,参透了《无名剑经》的法力汲取方式,到了筑基期就改换了剑经里记载的方式淬炼法力。
《无名剑经》所修出的法力含有寂灭一切的气息,正常人的经络窍穴根本无法承受。
然而我在破境时,身体得到了此剑气的洗涤,有了一定的耐受度,可以把些许寂灭剑气流转体内,通过这些剑气,不断淬炼从外界吸收的灵气,能够高效地把外界的灵气转化为自身可以随意调配的法力。
这些寂灭剑气就像一个严厉的师傅,面对众多不听话的灵气(徒弟),通过死亡的洗礼,来让它们快速地服从命令,成长为一名可用之人。
第三点是心无旁骛;
到了筑基期修士就不再需要饮食睡觉,我把九成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吐纳修炼中。
另外,在三年中,幽明没给我安排过任何一个任务来打扰我修行,大部分任务都被鬼机和可怜的火狂兄给承包下来。
不过他俩的根骨好,一个是暗灵根,一个是血灵根,比天灵根只差一线,在修行上不用花太多时间,就能突飞猛进。
我跟幽明聊过此事:我认为他俩多出去执行任务、与人斗法,这对他们反而是好事。
修士的灵根越少,法力进步就越快,进阶也越容易,尤其是天灵根,连筑基丹都不用就可以修到筑基期,毫无任何破境屏障。
但这并非全是好事。
这种天灵根修士往往容易骄傲自满,性格多有缺陷。在同级别斗法中,反而会输给那些根骨不如他们的人。
究其原因在于他们傲慢且缺少挫折。
越是根骨差的人,只要攀登到上境,就越不可小觑。因为没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和高人一等的悟性,就根本就走不到这一步。
就像一个在静室里打坐修行到筑基期的天灵根修士,跟一个拿着一把剑,从数万人争抢的道途中,一路杀出的人,孰强孰弱?
我想,这不需要猜就可以判断出来。
所以,鬼机和李火狂多出去跟人斗法,可以弥补他们的不足。
而我不一样,我根骨差,但是道心圆融、斗法高强,缺少是安静修炼的时间。
在这一点上,幽明比很多师长要强。
这世上大部分师长,对待根骨好的徒弟,总是百般呵护,万般溺爱;对待根骨差的徒弟,就当作仆役,呼来喝去。
须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过分的呵护,只会养出性格偏激的废物;过多的忽视,只会让宝剑蒙尘。
……
基于以上这三点,我的修为顺利抵达了筑基中期。
不过幽明供养我修炼的根本原因,还是为他出力,替他杀人。
就在我突破境界的第二天,他递给了我一个玉简。
我把神识投入到玉简中,通读了里面的内容后,古井不波的心不断地荡漾起涟漪来。
……
我是谁!?
我以为自己知道,但实际上一无所知。
在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戴着各种面具,有着各种各样的名字。
郭璞、孙大、孙二、银花娘、风道长、丑剑钟汉、夏雨……
还有“杀手无名”。
一个个名字,代表一段段记忆,有些的已经淡忘,有些的却刻骨铭心。
不过,我真正的名字叫做“莫问天”。
有人喜欢也好,有人讨厌也罢,都不能改变这个名字。
因为它来自于我的父母。
我的父亲叫“莫河东”,我的母亲叫“白雨萍”,他们给我起的名字叫做“莫问天”。
所以,“莫问天”是我,我就是“莫问天”。
可在玉简的情报中,我的父亲并不叫“莫河东”,母亲也不叫“白雨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