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不答,灭绝师太继续猜测道:“或者说,她在临死之际,把《天刑剑法》传授给了你,反正自己即将寿尽,就算神魂俱灭,也无所谓了?”
灭绝说完,我的双眼陡然圆瞪,一丝泪光微微闪现,又被我生生忍了回去——母亲她没必要骗我的,如果是《天刑剑法》,又何必叫《无名剑经》?
“你说,是也不是!?”
灭绝师太的声音陡然冷肃了起来,她盯着我,用一双冰冷了五百多年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
“不说是吧!?”
“不要以为我跌破了境界就无法奈何你!”
她哼哼冷笑:“要知道,我法身虽跌回了筑基,但道境上可没有落下!”
灭绝话音一落,她双眼便陡然变大,似深潭寒狱,旋转着卷起涡流,产生沛不可挡的吸力,刹那间就把我摄入潭中。
似来到了幽冥鬼府、十八层地狱里,我穿着单薄的囚衣,被关在冰寒的黑牢中,玄铁铸就的栏杆牢门上,沾满了血痕、残骨、碎肉以及寒气森森的冰柱。
我知道周遭的一切都是由灭绝的神识幻化出来的,但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经脉里毫无一丝法力,在这方天地下,她便是主宰。
气道修行,外修法身,内炼神识。
外修的过程是炼气化液,凝液成丹,丹化元婴……
随着法身越来越强,体魄、法力都水涨船高。
内炼神识,靠的是对天地大道的感悟,顿悟的越多,道心越通透,神识成长的也就越快。
然而,神识是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它难以划分境界,其妙用也不像法力那样可以移山填海、看得见摸得着,妄用神识者,多数会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所以大多数气道修士,重“法”而轻“道”。
但,对于站在此界的顶尖大能来说,法力神识相辅相成,就比如“道”和“法”的关系。
有“道”而无“法”,寻路而不得。
有“法”而无“道”,法便是假法,练不出什么东西。
因此,对于顶层修士来说,哪怕不修神识攻伐之术,也会修神识护持之术,不被人所趁。
不过,神识攻伐耗的是人神魂本源之力,
由于习得“剑识斩神”之术,我算是个神识攻伐的行家,神识之力也超过了我自身法力境界。
但如今还是被灭绝一下子就摄入到她的神识世界中,说明我与她的差距大到难以想象。
毕竟曾是元婴修士吗?
元神化“婴”,看来还留了不少本钱在。
我在寒狱中苦思对策,不多会,灭绝便踱步而来,维持一方世界并不容易,哪怕只是虚幻,想必她也不会拖太久……
“说!”
“你是怎么继承剑道法门的!?”
“不说是吧!?”她一挥袖袍,锁住我脚脖的锁链蓦地绞动发力,咔嚓两声,我的脚脖碎裂,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还不说?”
冰寒的锁链继续蜿蜒上行,爬到哪儿,便勒碎哪里的骨头。
我疼得咬碎了牙,但不愿发出一丝声音。
“真是个硬骨头!不愧是莫情的儿子!”
灭绝师太抬起右小臂,五指操控着锁链把我拉到她面前,我俩眼对着眼。
我吐出一口鲜血,喷在她脸上,咧嘴笑道:“你还能维持这个世界多久?”
灭绝冷笑:“足够把你的神识绞灭,让你变成白痴!”
我鼓起腮帮,噗地吐出一道血剑,灭绝侧了下脑袋,血剑擦着她脸颊飞过,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竟然恢复了些法力!?”她惊异道。
我微笑:“我在适应……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规律……”
“你找死!”灭绝愤怒了,她的双眼发出璀璨的剑光,刺入了我的眼,一次又一次,直至攻入了我的灵台。
在那里,一团闪着剑光的元神如白日,闪烁在无尽虚空之上。
灭绝师太身化血色的剑光刺了进去,一瞬间,我的脑袋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刺中,撕心裂肺都不足以形容这种痛感。
但血色剑光还在里面绞动,如一个糙汉看书,大大咧咧地翻动着薄薄的书页,找寻里面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终于……被她翻到了,但灭绝师太没有得到想要答案,而是有了更深的疑惑——
这根本就不是《天刑剑法》!
虽然很像,但似是而非,精义不同!
好奇心让她继续往更深处翻找,一页又一页——这是本佛经!
不对!是剑诀!
也不对!这是总纲!
是“道”!
蓦地,血剑又重新化为灭绝师太的人形,她捂着脑袋,嘶声嚎叫!
这是什么!?
莫情,这是什么鬼东西!?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幽幽地诘问——“地狱不空,如何成佛?”
灭绝步步后退,杀了一辈子的道心也解答不出这个问题。
或者说,不敢解答。
“答不出来吗?”声音飘飘悠悠,温柔地“落”在了灭绝师太元神显化的身上。
她那血红色的元神一寸寸,碎成了粉末。
……
仿佛从永恒的黑暗中醒来,我睁开了眼。
看着眼前这具失去了神魂的“活死人”,我大步离开,与“她”擦肩而过。
当我离开天刑剑宫的时候,便听见满山哭喊声——“师祖圆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