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儿啊,你是下不去手了吗?”
不知怎么,我面前的许大郎变成许安,他疑惑地看着发呆的我,轻声问道。
“大郎呢?”我甩了甩脑袋,问道。
“大郎他跑了啊!你得赶紧去追,追上去杀了他,别让人看出破绽!大郎他回到了自己家里,他家中有条密道,通向神农山的山体内。”
周围的火光映在许安的脸上,一半是明,一半是暗。
他继续说道:“神农山的这场仗我们打输了,剩下的只能靠你了,你要想不被怀疑,就必须拿着伯父我和你哥哥的人头去见孟十三代,那位大德见到撬动他根基的‘歌者’人头时,应该再不会怀疑什么了……”
“别让人看出我们是在演戏……快点,来杀了伯父吧!”
许安取出一把锄头形宝器,脸上努力表演出愤怒的神色,作势欲与我拼命。
“对不起,伯父……”我轻声说道,手中玄黑色的剑柄缓缓出现了光亮如昼的剑身。
“傻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啊!死去的人才能解脱,活着的人却要继续忍受痛苦的煎熬。”许安舞动着锄头,冲杀了过来。
我侧身,转体,挥剑,一个质朴坚毅的脑袋冲天飞起,无头的躯壳喷着流不尽的热血,缓缓坠地。
……
“杀了我!”黎九悔的独眼怒目圆瞪。
染血的横刀狠辣地一个横斩,枯萎得只剩下皮骨的脑袋飞了起来,干涸的躯体中硬是挤出一道血魂,投入了与妖魂厮杀的战场中。
……
我朝着许大郎的家中飞遁,中间又出现了几名许家族人前来阻挡。
他们中,有人陪我喝过酒,有人陪我聊过天,有人为我炼过丹药,还有人仰慕过我,说将来一定要当像我这样厉害的剑修……
我用神鬼莫测的剑遁术躲过他们的攻击,身形交错间,挥剑斩下了一个又一个脑袋。
……
血池中,黎梦若一步步往前走去,每走一步就落下一个脑袋,每走一步,妖异的身躯都变得更像人类些。
当所有的脑袋都落下的时候,先祖的英灵凝结到了一处,散落的血脉合众为一,无数兽魂在嘶鸣,它们欲要逃离美丽的樊笼,但无数欲望的鬼手拉扯着它们,最终回到了女人的身体中。
血色的肌肤逐渐变回雪白,赤红的煞气也化为了苍青色的丹元精煞,它们浮光掠影般在其体表外流转不休,只要有它们在,便是万法不伤体,万劫不加身!
万众归一,力道四转法体大成!
……
我来到了许大郎的家中,在他家床底下找到了那条密道的入口。我双手变换法印,按照许安传音给我的解禁秘法,打开了禁制的门户。
顺着阴暗潮湿的密道飞遁了会,就见到一簇微弱的灯光。我放缓脚步走了过去,便见一间不大不小的密室。
密室的左边有一火炉,火炉旁站着兄嫂潘金莲,她正为许大郎熬药。
许大郎躺在密室右侧的一张床上,身上被缠满了白色的纱布,可依旧止不住地在渗血,他大口大口吐着血沫,眼看就要不活了。
我缓缓朝他走去,潘金莲挡在了我的身前,她凄怨地望着我道:“冤家!我们好歹是一世夫妻,就让我再喂大郎吃一次药吧!”
我点了点头,退到了阴影中,尽量让自己显得像个不存在的人。
知道这已是分别的时分,潘金莲一边抽泣着,一边把小心翼翼地熬着药、控制着火候。
最后,一碗热腾腾的药汁被盛在了白玉瓷碗中,她端着碗,走到许大郎的床前,坐下,把碗里的药吹了又吹。
蒸腾的热气凉了下来,她俯身抱起许大郎的身体,把药碗送到他嘴边,温柔地说:“大郎,该吃药了。”
许大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嘴角抽动了下,嗫嚅道:“没用的……续命丹和还魂丹都连着用了,我这条命是救不回来了!”
潘金莲哭得更伤心了,泪水一滴滴落在了药碗里,溅起圈圈涟漪,“大郎,这些年你老是病,也老是做噩梦,喂你喝了那么多次安神的药,就让我喂你喝最后一次吧!”
许大郎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妻子,微微张开了嘴巴。
潘金莲的柔夷微微倾斜,白玉瓷碗墨色的药汁灌入了他嘴巴里,许大郎一股股地喝了下去。
他越喝眼睛睁得越大,最后整个都暴凸了出来,“你在里面加了什么?怎么跟以前的药汤不一样?”
“断魂草啊!大郎,就是传说中毒死‘神农’的药。”潘金莲温柔地说道。
“不可能,断魂草不是这个味儿!”许大郎的脸色涨得通红,面皮上有血红的光芒不断上涌,似有什么东西想从他颅顶飞出来,但未能如愿。
“碗里面加了东海的‘鲛人泪’,就是刚刚从我眼里面滴落的那玩意儿,可以去除这种毒药味儿。”
“啊!”许大郎嘶吼了一声,想要努力做些什么,不过却是徒劳,他胳膊耷拉下去,最终僵死在床上。
……
“为什么?”我从阴影中走出,眼前的一幕让我觉得无比的荒诞和怪异:“他都要死了,你为何还要下毒?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