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转身,看着身后的青青,只见她衣衫褴褛,浑身遍布伤痕,那些伤痕中留着血,那血亦是“血红”。
不知怎么,我松了口气,青青血污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胸膛,她双目凄然地说:“丁哥,你受了那么多的伤!”
我这才感觉到浑身火辣辣的痛,就像被无数把刀凌迟过一样,我摸了摸一处流血的伤口,抬起手来,只见手上的血是碧绿色的!
“这怎么回事……”我满脸迷惘、疑惑。
青青没有作答,作答的另有其人。
“一念既成仙,一念又成魔!”
“眼前皆虚幻,春秋大梦中。”
如丝如缕的雾霭之中,一跛脚老者蹒跚而至,正是那船夫。
船夫行至近前,从上到下打量了会青青,看着她伤口处流出鲜红的血,微微笑道:“青青,红尘历情,看来你已修成‘人心’。”
青青流着泪,默然。
船夫又看了我会,点头扶须笑道:“倒是一个好的‘执剑人’!”
“怎么回事?”我来回看着打哑谜般的两人,满脸不解。
船夫叹息道:“世事沧桑,人生百态……无论是谁都有魔念。”
“斩去魔念方可成仙得道。”
“但魔念如炽,想要斩去谈何容易?”
“正如同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蜕魔成仙’的故事,一颗‘道心’需要过万人的有情真心去炼制,方可通透无暇。”
“故事仅是隐喻。就如同这个世界本质便是虚幻,不过是大能修士为了斩去自己凡尘魔念而用秘法衍化出来的一场幻境,一场春秋大梦!”
“修士把自己‘本识’投入自己营造的幻梦中,历经红尘轮回,拂去杂尘,斩去魔念,最后才能超脱成仙。”
“这个世界就是一场梦!‘青青’是‘本识真我’,其余人众皆是‘魔念’!”
船夫说完,我被震惊地不断后退,我摸着自己的脸颊,是那样的温热,那样的真实,可是手中的碧绿的血却是那样的虚幻。
“原来这一切便是梦吗?”我喃喃道:“而我不过是别人的一个念头,一丝魔念?”
“是的,都是梦境!”船夫点头道:“你不仅是魔念,还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是杀性最重的魔念!”
“斩去魔念需要用刀,用剑!”
“‘本识真我’孱弱,若是强行用力,便会被魔念污染,使得一切都功亏于溃。所以她到最后必须寻找一位‘执剑人’,为其斩断因果,杀尽所有。”
“就像婴孩出生,必须有人为其斩去脐带。”
“你很好!魔念炽热,至情至性,却又恨天恨地,杀气冲霄,守护青青本识不灭,否则她的本识被其他魔念所消灭,返回躯壳的那个念识便也不再是自己了。”
“这样吗?我只是一丝神魂杂念吗?”我定定地看着青青,希望她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青青却凄然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船夫继续道:“你不光是她的‘执剑人’,还是她最强烈的一缕魔念,你想让她离开这里,想让她超脱,想让她得道,不光要杀了其他人,还要杀死‘自己’!”
船夫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我不自觉地举起剑,把冰凉的剑刃搁在自己的脖子上。
正当我要用力割下去时,冰凉的小手忽地紧紧攥住我的手腕,青青定定地看着我,她另一只手切入了自己的胸膛,掏出一颗咚咚跳动的心脏。
“丁哥,我的心给你了。”她说着把血红色的心塞入了我的胸口,就像把一颗石子轻轻地放入浅滩的湖水中那样简单。
“青青!”我的剑落在地上,举手去碰她,却像碰触到一团烟雾。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目光中满是不舍,满是解脱,她哭,她笑。
她笑了又哭,她哭了又笑。
直至窈窕的身影缓缓地消散开,唯有最后一句话留下,在我耳边反复飘荡:
“丁哥,你要好好活着,带着我的那份活下去!”
晨曦的阳光刺在我脸上,我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很近,却又极为遥远。
……
“问世间情为何物!”船夫缓缓叹息道:“没想到她最终选择了你!”
“来吧,少年人,我载你渡河!”
船夫走到河边,吹起了口哨,湖水中浮起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那是一条怪异的大鱼。
它没有鳞片,却有着高耸如山的背鳍,下巴上长着密集的苍青色长须。其腹鳍若翅,尾鳍像蒲扇。
大鱼对着西河岸凸出去的木架码头,张开黑洞洞的嘴巴,船夫一瘸一拐地走向鱼口,边走边歌: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
“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
“情之至!”
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鱼口中后,大鱼猛地闭上了嘴巴,仰天嘶吼。
其吼声如婴孩啼哭,啼哭声又渐渐化为鸟鸣。
鸟鸣声中,大鱼一跃而起,冲出水面,化为一只双翼垂天的巨鸟。
巨鸟扇动着双翅,刮起阵阵旋风,旋风卷着我落在鸟背上,巨鸟等我站稳,蓦地振翅怒飞,冲破层层云雾,瞬息间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便是要踏足仙路了吗?”
望着天空中飞速倒退的云朵,我喃喃自语,胸膛中的一颗心脏怦怦乱跳,似在歌唱:“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野火烧不尽,风雨吹不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