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极东
作者:贤愚先生   幸得闻松最新章节     
    转眼到了腊月底。
    晏安一行人绕了远路,由北至东,再由东回京。
    大祁东边没有土地接壤,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在最东的角落,有一处风景绝佳的县城,名为极东,是国土之内最早的日升之处,建立在高山之上。
    它的东边,是一处陡峭的断壁,断壁之下,是碧蓝的深海。
    海风猛烈,巨浪拍崖。
    晏安他们就住在崖边的客栈里。
    是夜,晏安吩咐阿茶,“明日早起,陪我去一个地方。”
    阿茶瞬间明了,晏安来此不过是假借游玩之名,“好。”
    次日天光乍破,一道暖光破开沉沉的海面,光照涟漪,随着涟漪,一层一层地蔓延开来。
    不一会儿,海天之间除了蓝,还多了一抹温暖的红。
    晏安、阿茶无心欣赏美景,悄然离开了客栈。
    极东是个极小的地方,地界比连丰还要小。
    晏安领着阿茶东走走,西走走,也没有在何处停留过……像是在找东西。
    终于,晏安停住了脚步。
    以客栈为地标,她们目前所在,是客栈的南面。南面有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一池塘,池塘上,错落有致地布置着几个石块,石块之间的间隔不大,足够人通过。
    即使如今满池的枯枝烂叶,只凭着这布置,也能想象得出它原本美丽的景象。
    阿茶这才注意,呼呼的海风刮到此,被削弱了许多。
    她向后看了一眼,树上的枝条又长又细,枝上有节,海风经过这片小树林就变得温柔起来,推测树林应该是作防风之用,只是这树,她从来没有见过,自然也叫不出名字。
    医者善草木。
    连她都叫不出名字的树,世所罕见。
    正是这一点,让本来有些百无聊赖的阿茶打起了精神。
    踏上石板,走过池塘,便是一座废弃的木屋,不知是怎样的木头所制,颜色泛红且发亮,走近看,在这海风侵蚀又无人打理的情况下,这木屋的腐烂之处竟然屈指可数。
    又是没有见过的。
    正在阿茶啧啧称奇之时,晏安一言不发,神情凝重地推开了门。
    阿茶也就在弥漫的灰尘之中,看见了屋内的情况。
    屋内的陈设简单,正对着大门挂着的,是一女子的肖像。
    阿茶只瞧了一眼,虽看不出个所以然,却莫名觉得眼熟。
    刚想问晏安,就见晏安神情大变,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一顿,像是才想起有阿茶这么一个人,于是便对阿茶道:“且先在外面候着。”
    晏安从未以这样的口吻和阿茶说过话,阿茶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在意。
    她收回了打量那幅画的视线,回头看院子里的整个布局。
    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南绍儒。
    她在晏安处得知“南绍儒”后,费了好些天,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南胥府邸的前主人,似乎也叫这个名字。
    她有次潜入小南府,秘见南胥,曾听过路的佣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只是她并没有在意……
    今日这山中木屋的构造,和小南府中善用山水花草的布局,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木屋,也是南绍儒的?
    ……
    崖边客栈。
    徐廷骅收拾好起身,按照习惯,他走向晏安的房间,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通常,这个时辰,晏安应该起了才是。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空空如也。
    徐廷骅目光微冷,眼角的红痣似乎也跟着变得阴冷,不再娇媚。
    他走近床榻,坐下,将手伸进还未折叠的被褥里,感受温度。
    凉的。
    晏安离开已久。
    徐廷骅收回手,闭上了眼,“还是被发现了么……”
    极东,他就说,好端端的,来什么极东?!
    他立即起身,走到旁边客房,敲门,“阿茶姑娘。”
    仍旧没有回应。
    果然不在。
    “徐公子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自徐廷骅身后响起。
    徐廷骅收敛了情绪,又成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眉间染上了忧愁,“没什么,公……她不在房中,有些担心,想来问问阿茶姑娘,谁知,她也不在。”
    长鹤看了一眼阿茶的房间,知道她和公主最近有事瞒着他,心中也起了一丝不悦,很快,他将不悦压了下去。
    长鹤皱了皱眉,“公子放心,有阿茶在,不会有事。”
    “那便好。”徐廷骅看似舒了一口气。
    ……
    此时,晏安已经从木屋中走了出来。
    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眉间又含着化不开的担忧。
    很是矛盾。
    阿茶心中的疑惑聚集到了顶点。
    晏安却在下一瞬,收敛了一切表情。
    “今日亥时,来我房中。”
    阿茶看见晏安手中多了一画轴,她望向木屋,原本挂在墙上的画已然不见。
    两人一脚踏进客栈的大门,徐廷骅就满脸焦急地迎了上来,“公……这是去哪儿了?也不同我们说一声。”
    徐廷骅的眼睛扫到了阿茶手中拿着的画轴上,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深情款款地看着晏安。
    晏安笑着道:“随意出去转了转。”
    她没有多加解释,徐廷骅又说了些情人间的话,阿茶觉得无聊,便带着手上的画轴回了房间。
    深夜,晏安房中还点着灯,阿茶如约而至。
    阿茶到的时候,晏安刚好将几张信纸整理好,并将它们郑重地交给阿茶。
    “里面的事关乎重大,我一直有些担心……”
    晏安皱起了眉,“不管怎样,信你先拿着,有备无患。”
    阿茶点头,能让晏安神秘又慎重的事,只能是关乎皇室。所以,本来打算问出心中疑问的她,决心保持沉默。
    晏安稍一颔首,“也不知,这趟回京能否太平……”
    阿茶微微皱眉。
    晏安叹了口气,“如你所说,我的行踪是藏不住的。”
    见过晏安样貌的人不在少数。
    每过一个县、一座城,都会遇见守城的、巡逻的官兵。
    这些人里面但凡有一个见过晏安,那晏安的行踪就瞒不住。
    这一路,虽然无人跟踪,但不代表无人知晓她们行踪。
    “人到了一定地位,有了一定的权势,就不必再费心布置眼线了,因为处处是眼线。”
    晏安意有所指。
    阿茶沉默了一会儿,结合近一段时间频繁出现的“南绍儒”这个名字,其实不难猜测晏安此行的目的跟南家有某种讳莫如深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