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选择死法
作者:贤愚先生   幸得闻松最新章节     
    无垢像以前女儿家的时候,拉着青黛的手,忍不住夸赞:“真是聪明。”
    青黛也乐呵,“不是聪明,是集思广益,这些,其实都是她们自己的主意。”
    女子如蒲苇,韧性极强。虽从未读书,眼界不高,但论生存,只要有机会,并不一定比男子差。
    而眼界,在从出生就定好命运的时代,是最没用,也是最无能为力的东西。
    可对于无垢这样的人来说,却是必须具备的品质。
    她从这个主意里看见的,远不止于此。
    令她兴奋的是这个主意实行之后,所带来的长远影响:发展。
    有花费后,就会花销。钱从一个口袋中流出,必定会流入另一个口袋。
    也就意味着,联城的小商户们有了客源和财源, 而他们的所得,也会用于其他。
    钱财的流通便会带来贸易,贸易则会带来发展。
    长此以往,由少成多,联城的食货民生,就能活跃起来。
    下一棋,就不能只看这一子;走一步,就必须要看未来的几步——这是她从闻松身上学到的另一件事。
    无垢期盼着某一天能再次接到她这位好老师的来信,却不知,闻松已经在洛海“消失”一段时间了。
    不知为何,突然之间,谁都没有再见过他,他的夫人也在某天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贤愚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在洛海木雕蒸蒸日上的时候,东家却无处可寻。
    更奇怪的是,没有东家坐镇,洛海木雕的生意竟然运转得十分顺利。
    他真的消失了吗?
    很多人都猜,贤愚先生是和最近牵连甚广的知州案有关系,所以选择暂避风头,明哲保身,等案子审理完,他就会再度出现。
    而洛海舆论暴风中心的另一人,此刻正待在洛州衙门的候审监牢中,坐立难安。
    安静的牢狱里,脚步声渐起。
    薛远鸿赶紧靠近门栏,往外张望。
    急促的脚步朝他所在的方向小跑而来,借着模糊的光影,他终于看清了来人。
    一时间大喜过望,还没等人走近,就连忙问道:“怎么费了这些时日?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来人在他面前站定,“大人。”
    正是那日与林驰起冲突的手下。
    他冲着焦急的薛远鸿摇头,“他们闭门不见。”
    薛远鸿脸色顿时惨白,“每一个?”
    面对追问,他也只能顶着压力道出实情,“每一个……听见是您后,就没有了下文。”
    薛远鸿颤颤巍巍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会?”
    官场半生,他也曾给自己的官途设想过许多结局,却独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被下级弹劾,且做得这般声势浩大。
    而他求助无门。
    “此事……若不是他们布的局……”
    薛远鸿起先怀疑是他的靠山那边出了问题,所以选择用他开刀,杀鸡儆猴。
    如果是这样,他没道理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如果不是这样,这些人又为何闭门不见?
    薛远鸿忽然问道:“京城那边可有变化?”
    他心知没有,却还是有此一问,试图排除所有的不可能。
    手下思考了会儿,“并未听说。”
    京城既然一如往常,那他们就不可能莫名其妙发难。
    薛远鸿眼睛一眯,“果然是冲我来的啊……”
    声势浩大不为其他,为的就是让人弃车保帅,让他无路可走。
    “大人?”手下疑惑。
    “贤愚先生。”
    薛远鸿已经有了答案。
    此人是唯一可能的变数。
    他刚打算去洛海探个究竟,就被反制于牢中。
    薛远鸿惨笑一声,“我怎么感觉又是他呢?”
    闻松……
    全天下,也就那么一个爱多管闲事也有能力多管闲事的人了。
    一门之隔,在等候他发令的手下听不懂他的言语,只能问:“大人,那该怎么办?”
    薛远鸿缓缓靠在墙上,闭上眼,摇了摇头。
    “怎么办?”
    死路一条。
    要么,接受审判,审判结果,斩。
    要么,等着被灭口。
    现在他能选择的,不是生或死。
    而是,怎么死?
    哪一种死法,对他来说,更爽利些?
    脑中灵光一现,薛远鸿忽地睁开眼,大声喊道:“来人!我要招供!”
    ……
    如林驰当初承诺的那样,城门口支起了一个简陋的凉棚,以供百姓陈述冤情。
    林驰正坐在棚内,身边有一年轻学子将百姓对知州的状告一一记录在案。
    薛远鸿做知州期间,滥用职权,做了许多非人买卖,然而,目击者和幸存者并不多。
    来状告他的人,其实寥寥无几。
    每当林驰为这次行动捏一把汗时,视线就会飘向七步远处,独占一张木桌的状师——专从洛海带来的状师。
    该状师身着藏蓝色长袍,额前也有同样一抹蓝,将黑发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束起。
    他长相平凡,唯有那只奋笔疾书,连日来写了百份诉状的瘦削的手引人注目。
    面对一些词不达意的描述,他没有丝毫不耐,极具耐心地一点一点问清各样细节。
    也有民众嫌他慢,他也不解释,只好声好气地劝“稍等”。
    后来,干脆让人帮忙记录下了所有排队人的名字和顺序,预估他们的等待时长,让他们先回家去,到时返回,过时则需重排。
    法子一出,真正想要申冤的人,也就都没有意见了,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
    大概是看到状师这般淡定,林驰就也冷静了下来,心无旁骛地履行职责。
    远处,一捕快飞奔而来,在林驰身边耳语了几句。
    只见他双目一亮,看向状师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钦佩。
    林驰起身走到他旁边,等状师写完诉状,便冲着他小声道:“他招了。”
    男人手指一顿,随即,从桌面的几沓状纸中,抽出一叠,“这些案子恐怕都和他有关。”
    林驰接过那叠状纸,“我会交给大人。”
    说罢,便带着随从赶往了衙门。
    状师则留在原地,心无旁骛地继续写诉状。
    薛远鸿自首的消息不胫而走,没一会儿,衙门外已经聚满了熙熙攘攘前来看热闹的人。
    一炷香后,随着惊堂木一响,大祁建国以来,洛河道第一位在任期间被下级审问的知州薛远鸿狼狈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