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无奈一笑,“这不是为了你我的安全?”
阿茶侧手坐在他腿上,一只手勾着他脖子,漫不经心地抛出一个响雷,“南胥派人去过洛海了。”
可惜,响雷没砸上。
男人神色如常,“嗯。”
这貌不惊人的状师除了是闻松,还能是谁?
“是去杀你的,”阿茶恨恨地道,“让你与虎谋皮,后悔了吧?”
闻松低头看着她精彩纷呈的表情,愉悦非常,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根本不像是在讨论生死大事。
“其实,也不是来杀我的。”
“嗯?”
“他知道我必会离开。”
若要杀他,就不会等那么多天。
等的日子,其实是给他离开的机会。
阿茶“哼”了一声,“随你。”
一个旋身,离开了闻松的怀抱。
“今晚我要出去一趟。”
她今日的打扮颇具江湖气,闻松早猜到了她有事,“有危险?”
阿茶摇头,“见一个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
“唐家人?”闻松问。
阿茶微微颔首,“洛州比洛海繁荣不少,在洛海没有打探到的消息,在洛州不一定。”
闻松敛眉,沉思了会儿,“跟那枚暗器有关?”
他口中的暗器,是杀死“云卷云舒”店小二张登的人用的暗器,和常忠信同归于尽的人用的暗器,唐家失传已久的暗器——冰魄针。
“他正好过来,我正好去问问。”
“千万小心。”闻松叮嘱道。
“放心。”
是夜,洛州的某家青楼内的某间厢房中,折腾完的男女,正在熟睡。
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房中。
刚一落地,一道掌风袭来,黑影瞬间飘起,一个眨眼,便转至袭击的人身后,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匕首,正抵住其后颈。
“三堂叔,好久不见。”
随着女子森冷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响起,整间屋子都变冷了许多。
床上还在熟睡的女子不由得裹紧了被子。
阿茶斜眼看了一下她的动静,便又将视线投在“三堂叔”身上。
三堂叔唐权认出了是她,也就收起了反抗的心,悠闲地往前走了几步,打开窗子,让月光闯了进来。
“小荼儿现在越发厉害了。”
阿茶收起了匕首,冷冷道:“是三堂叔手下留情了,不然,我怎么可能在你手底下过得了三招?”
唐权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现在这么会说话了?”
阿茶送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人嘛,总是要长大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总不会是叙旧的。”
唐权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
在交手的那一刹那,他就意识到,唐荼在外的这些年,功力精进的程度非同一般。他是不可能在她手底下全身而退的,而他,没必要搏命。
阿茶往前走了一步,脸庞在月光下忽隐忽现。
“堂叔可还记得冰魄针?”
借着月光,她清晰地看见唐权脸色一变。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唐权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会是轻易好奇的人?”
“怎么不会呢?”
唐荼的态度让他放弃了追问,左右也不是大事,“我记得,你要问什么?”
“关于冰魄针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唐权一噎,“我这知道的也不多啊。”
他走到桌子旁坐下,刚准备开口,就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你先把她睡穴给点咯。”
唐荼挑眉,”堂叔还是这么小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阿茶嘴角一僵,乖乖走过去把唐权最后的忧虑解决。
“现在可以说了吧?”
唐权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道:“你这孩子算是问对人了。”
“哦?”
“详细的事,谁也不知道,但唐家中,大概没人比我了解了。”
喝完了一杯茶后,还觉得不够,干脆仰起头,将一壶茶都饮下,“冰魄针是我亲叔叔的暗器。”
阿茶眸光闪了闪。
“冰魄针这个东西,很容易上手,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冰魄针跟普通暗器没有区别……唯有我叔叔这种使用暗器的高手,才能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你是指……流入血液,攻击心肺?”
唐权冷哼,心中了然,“你果然是见过了,才来问吧?”
“我没见过,是在族谱上见过。”
这是实话,但唐权不信。
唐权接着道:“这暗器就是我叔叔发明的,当时凭着这枚暗器,他一跃成为堂主,甚至被誉为我们唐家的暗器之王。”
唐权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直到阿茶不想再等,问:“后来呢?为什么失传了?”
“当人走到巅峰的时候,就不会满足于只攀一座巅峰。“
唐权叹了口气,颓然道:“他在唐家已无对手。他走了。”
“然后,他就再也没回去过?”阿茶试探着问。
“没有。”
“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
“哦?”阿茶微微惊讶,没想到唐权真的有点东西。
“他败给了一个人,然后签了一个什么契约,从此为他马首是瞻。”
说着说着,颓然的他突然怒气冲冲起来,“一个堂主,跑去给别人鞍前马后,我呸。”
这肺腑之言,酒气熏天。
阿茶觉得无奈,“叔叔,你醉了。”
“我是醉了,醉了才能想起那个人!把我们这一脉的脸都丢光了……要不是他,你堂叔我这一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唐权是真醉了,顿足捶胸,大放厥词。
唐家人和所有的世家子弟都一样,在斗争中长大,你争我夺。
权力,很重要。
尤其是,他们曾经拥有过。
唐权这一派系的人因他叔叔的事,从此边缘化,再难掌权。
不过,也不会仅仅是这个原因。
更多的,他也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谈。
至于阿茶,就更不想知道当年的争斗的故事了。
三堂叔心里有不甘是应该的,只是这么失态却是少见。
阿茶瞟了一眼茶壶,将它端起来,打开盖子闻了闻……
果然是酒。
”您的酒量倒是一直不见长啊。”
阿茶站起身,也给他点了睡穴,把他扛到榻上,让他和那位女子再次待在一起。
于是再一次,她的视线扫过那名女子。
这次,视线没有轻易离开。
她伸出手指,拨开了女子的长发。
长发之下,锁骨的位置,纹着一朵红梅。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阿茶讽刺道。
银光一闪,匕首再次出现在她手中,朝睡梦中女子的脖颈划去。
就在快触及到肌肤的那一刻,她停了下来。
犹豫了。
余光瞥向唐权……杀了她,会给堂叔带去麻烦。
在杀与留之间挣扎了会儿,一个更大的计划浮现在脑海。
留着,有用。
一个挽手就将匕首收了起来。
顺便将唐权的睡穴解开,以免出意外。
抹去一切痕迹后,翻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