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管家的叫唤,邱礼都没有抬头,只是随便“嗯”了一声,继续把契约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老爷可能真的疯了。
也是,经历这样的事,谁能淡然处之呢?
管家抹了一把脸,忍不住劝道:“老爷,千金散尽还复来。”
邱礼过了会儿,才回过神。
看着眼前这些人的表情,意识到他们都误会了。
邱礼用契约拍了一下管家的头,“说什么呢?”
他站了起来,将契约宝贝一般的收进怀里。
“你老爷我,马上就要东山再起了。不不,是一定会比以前还厉害。”
而且赚的呀,是光明正大的钱。
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靠近管家,小声道:“我现在是洛海木雕的东家了。”
本以为管家会吃惊,没想到他却一副同情他的样子,“老爷,你怎么也信谣言了呢?”
邱礼愣了愣,“什么谣言?”
“现在整个洛海都传,您现在是洛海木雕的老板。这……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嘛?怎么可能?”
邱礼停住了脚步,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谁?”管家一头雾水。
邱礼不再管他,摇头晃脑上了马车,“走,回洛海。”
邱礼没有疯,更没有骗人。
那本契约,便是不能公之于众的凭证。
邱礼确实成为了洛海木雕明面上的东家,能得到每年盈利的一半,真正决策权还是归贤愚先生所有。
这对刚刚损失了所有积蓄的他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过,这好事,有足足一本的条件。
只要他遵守条件,重新成为洛海首富,指日可待。
经此大祸,邱礼比以前更加小心,更加胆小,所以他将契约分析了个透,生怕再有脏活。
分析来分析去,也看不到任何陷阱,也没有触及法律。
整本契约里都是堂堂正正的条条框框,奇怪的地方在契约之外。
一是,为何要让他对贤愚先生的行踪和身份保密?
二、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选择他来做东家?
“因为会经商,八面玲珑,但心又不算太坏。重要的是,自此之后,他应该很好控制。”
闻松如是跟阿茶解释。
而这理由,大概永远不会说与他听。
就在邱礼回洛海后的第七天,闻松也重回了洛海。
邱礼看着眼前长得完全陌生的人,问:“你真是他?”
闻松已经又换了一副样貌,再不是状师模样。
这些以假乱真的面具,都是阿茶临行前,为他精心准备的。
闻松抿唇,开始怀疑自己的人选是否正确。想了想,还是道出了契约中的一条。
邱礼眼睛一亮,“果然是你咧。我说嘛,这气度,能有几人?”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现在邱礼靠贤愚先生谋生,说起漂亮话来自然毫不含糊。
“……”闻松以沉默相对。
邱礼见状,只能推进话题,正色道:“要我做些什么?”
“私塾。”
在他离开洛海前,私塾已经办起来了。
只不过,还不是那么精良。
邱礼一听就明白了,“这几日我去那边看了看,孩子们都挺好的。”
他看了,也很受触动。他也时常在想,要是幼时书读多几卷,大了之后,是不是就能避掉许多祸难?
可惜,时不我待。
”我问了几个人,也翻看了之前留下来的文书,”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造纸你也已经解决了,孩子们也不介意一边读书一边抄书,只是夫子的水平……嘿嘿,连我都看不上。”
他们私塾连个正经的、正规的书籍都没有,以这个水准,确实很难找到好夫子。
以小见大,这也是大祁民营私塾的现状。
大祁的印刷集权于中央,教育集权于中央,是以,普通私塾办不起来,百姓想学都没办法学。
闻松想办好私塾,就相当于教育改革。
太难。
不过,目前,有了一道曙光。
邱礼脑筋活泛,“薛远鸿已死,朝廷还未任命其他官员,所以我想,印刷的权力会下放到吴志文身上……”
他忽然停了下来,盯着眼前人打量,“你布局把薛远鸿拉下马,不会就是为了印刷权吧?”
闻松又一次沉默,实在是不想和他多解释。
这沉默在邱礼眼里,就成了默认。
邱礼打了一个寒颤,越发坚定了“惹谁都不能惹闻松”的心。
“印刷权,你去跟吴志文谈。”闻松指派了第一个任务。
“我?”邱礼竖起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问。
闻松点头,“我总要看看你办事的能力吧。”
邱礼撇撇嘴,“难不成还想后悔?”
闻松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点了三下,“契约的终止权,在我。”
一句话,把邱礼所有借口都堵得死死的。
“行,”邱礼认命地道,“还有别的吗?”
“把我安排进去教书。“
“你哪里有时间教书?洛海木雕不够你忙吗?”
“现在不是有你了?”
是反问。
但是郑重的肯定。
重任在肩,邱礼不禁挺直腰板,拿出了气势,“你说的对。”
从前帮薛远鸿做事,从未感受过荣誉和使命。接手洛海木雕的这几天,感受得十足。
原来,做有意义的事,是一种这么奇妙的感觉。
干干净净做事的感觉,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