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点实力，哪里杀得了我的爱徒，哪里值得为她陪葬呢。”
    林岚咬了咬牙，虽然基本不抱希望，但此刻已入绝境，他亦不会放过一线可能，“此事，与红烛无关吧？”
    王长老沉吟片刻，眼中闪烁起了诡谲的光芒，“这样吧，我告诉你们一个你们都有好奇过但是无从得知的事情，”她笑容莫名，在林岚有种捂住耳朵不想听不敢听的冲动中，低声道，“陈婷是土生土长的嘉城人士，在入门前资质平平，自然也接触不到禁法，你们猜，是谁交给她了禁法？”
    “是你赐予的长老令，是你让她修习了鬼魂？”红烛看着依旧沉着，冷静地道，不过她不需要等待回答也已经知晓了答案。
    王长老笑了笑，“看吧，这下你们两个都有被我杀死的必要了。”
    红烛尚且冷静，因为上次给腕表充上了电，其中应该还储存了一次哥哥的巅峰之力，那是二境的巅峰，连徐若清都重视的力量，可她现在不能表露，因为她分明看到，附近还有其他灵力混杂，她只希望林岚能再支撑得久一点，千万千万，不要以命相博。
    林岚也知道王长老一开始就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打算，但他还有一丝机会，他的神魂之力尚且足够与二境巅峰的武修一搏，杀一个王长老不在话下，可他感受到四周还有目光在注视着他们，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又站在哪边，他不能够让红烛再担任何风险。
    一击之后他应该难以再战，若那些人站在禁法的对立面，他过于强横的神魂之力便是鬼修禁法，恐牵连红烛，若他们是王长老的人，那就更不必说，而在此境遇下，想要红烛脱离纷争，他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人老了，打打杀杀的都干不动了，那我就给你们二人一个机会，”王长老服下丹药，伤势虽未痊愈，但已基本无碍，“先前在人前你们相互袒护倒是有情有义，现在你们二人便相互厮杀吧，只能留下一个，活着的，我留一命，只是暂且得接替我爱徒的位置继承我的意志了，那么你们，谁想活下去呢？”
    这个机会，当真求之不得。
    林岚浅淡地扬了下唇角，离开南林时他花费四百万灵币向公子无双买了一枚丹药，哪怕是从悬崖坠落这样致死的重伤，应该也能把他救回来吧？
    红烛对上少年看来的目光，清澈得不掺杂任何感情，她忽然有些畏惧，不是畏惧少年向她动手，而是畏惧着可能会失去的某种珍贵的，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东西，林岚尚未动手，只是眸子里带着初见时那点冷然疏离，红烛却已后退了半步。
    脚下的岩石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声音，随后少女感到天地颠倒了过来，她茫然无措地下意识寻找林岚的帮助，然而少年依然冷静地看着，双手扶着身前扎入地面的昏晓，自他的脚下，一道裂纹延伸至悬崖边缘，破碎的岩石在红烛身边同她一起坠落。
    那把刀，是她昔日送给他的礼物呐。
    腕表中蕴藏哥哥风系的灵力，可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还是能记得一件事情的，东林门入门试炼之日，她在山间看到，少年也是这样冷漠地将帮助他完成了试炼的少女，推下了青石台阶。
    改变的不是他，而是她变得轻易信任了外人。
    ……
    “那日阁前为他正言，今日可有后悔？”
    一道亲和的笑音入耳，红烛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山崖下，程遥一手抓着从悬崖桩子上垂落的绳索，一手揽在红烛腰间，“我知道你有洁癖，可那小子太狠，岩石都松动了，你可别乱动啊。”
    骗局，都是骗局，为了引他入局的骗局！
    林岚看着从四周走出的众人，面色纷呈，原来不是王长老带来斩草除根的人，而是见证一切的人，他既然说不出藏玉二字，今日之事便没法解释了，程遥那贼子果然贼，先以王长老为引，王长老的愤怒不做假，可她竟还保持了理智和所有人一同演了一出戏！
    “无相，你可还想说点什么吗？”王长老退入人群，而掌门缓步上前道，“杀害同门，以及流言非虚，两件事，但愿你都能够自辩。”
    刚才面对王长老还有机会，哪算什么绝境，现在才是吧。
    林岚心中长叹，对不起红烛的事，二者择一的境遇下如此选择虽然会被其他人看不起但还能承担，唯独禁法之事万担不起，只是程遥几次逼他，怎么能不反将他一军，今日，便先让他半招罢。
    “是程遥，在石室时他就想要陷害弟子，说弟子知晓陈婷埋尸之地的也是他吧，流言也都是他找人散布的，”少年像是被逼入了绝地，不顾一切地反咬仇视之人一口，“他才是那个幕后之人，他才是指使陈师姐的人，都是他……”
    “解衣吧。”掌门仿佛叹气般道。
    林岚睁大了眼睛，带着不可置信，“弟子所言句句属实，掌门……”
    “首先，发现你知晓陈婷埋尸之地的人是红烛指名的同住弟子，”有位长老回答道，“另外，散布谣言的弟子也都问过话了，都是些陈婷的追求者共同的猜想。”
    林岚呆了呆，张了张口，“弟子……”
    两个字之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而所有人都是同样地漠然，冷冷地注视着中央沐浴着血色夕阳的少年。
    ……
    过了不知多久，在红烛感受来漫长无边，她被程遥护着站在悬崖边，只能看到少年的背影，孤立无援，她看到少年艰难缓慢地抬起手，解开了衣衫。
    少年身体干干净净，没有丝毫伤痕，自然也没有什么黑色的手印，可这并非结束，王长老取出几个玉瓶，其中盛装的液体无色无味，却能够洗净铅华，她就像民间的妇女往街上泼洗菜的水一般将玉瓶内液体一股脑儿地泼在少年身上，林岚没有动弹，微垂着目光，发梢、身躯、衣袍上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淌落，形容狼狈，然而他的心口依旧干干净净，没有黑色的手印。
    “怎么可能……”红烛听到身边的程遥惊愕的低喃，就好像，他确认林岚身上必定该有那个代表了禁法的手印一般。
    场间的少年浑身淌着水，衣物紧贴着身躯，在冰冷的夜风下细微地一颤，林岚微微抬眸，嘴角在无人可见处微不可察地上扬，“掌门，弟子，能够离开了吗？”